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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新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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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舞团的介绍不是由风姰进行的,而是宋至清上前,说明他们将用南边的特色乐器“泥鸡”吹奏,同时他身侧的姑娘桃璃会伴舞。

宋至清说话时,风姰端端正正地站着,偶然往左侧一望,她便看见了在心里盼了五年的脸。她那双死了五年的眸子终于起了波澜,先是翻滚的喜悦,再便是控制不住的泪意。

风姰错愕地移开了目光,她隐藏情绪的能力愈加炉火纯青,因而她眼中那片湖泊风雨激荡了一霎,很快便平静了下去。

只是,她的思想不可能不被那男子牵扯开去。

她早想过或许能在这楚宫中与贺归林打个照面,心里隐隐的期待这会儿被填满,她却连与他招呼的勇气和资格都没有。

此时此刻,她只想当一个逃兵。

宋至清和文邈往后退了几步,吹出几个音调后,风姰没像他们私下演练时舞动起腰肢。

文邈对各位不好意思地笑笑,上前拍了拍风姰的肩。

她这时才瞧见在那处与一丫头坐在一块的贺归林,舌头忽然打了结,短暂的失语后,她低声叹道:“阿姰,我们要开始了。”

风姰如梦初醒,偏头看她。

姑娘们对过眼神,便各自开始了任务。

泥鸡吹出的调调先是悠扬带了温婉,风姰则柔柔地转圈和扭腰。待到乐曲转为广阔悲壮,风姰的舞姿就被注入了力量。

身上有贺归林的目光,风姰实在怯了情,险些放不开自己的动作。她逼自己摘掉脑海里翻过的所有思绪,让自己成了一整个的提线木偶,才死着五官把舞给跳完整。

其实这不对——风姰停了动作后心说——他们本合计了要她笑着表演的,因为那样更有入楚国国君或林有余眼的机会。但现下若是让她笑,她只怕会更先流泪。

宫女从一侧给风姰端了酒壶来,她接过后袅娜着步子,从林有余起,逐一给在座的人斟酒。

所幸今夜到场人不算多,得以让风姰的手臂撑过两三壶瓷瓶的更替。

只是她犯了个错,左侧原是更尊贵的人在,她却顺手往右边去了。

文邈和宋至清在后边看得心惊肉跳,幸而那些男子光顾着盯风姰的前来,一时忘了尊卑有序,无人闹事。

臂膀难免传来酸涩感,风姰吸几口气,双手趁着酒壶转换的瞬间拼命休息,奈何用处并不大。

她脸色上了疲态,嘴边讨好的笑愈加刻意,尤其是当她到了最后一人即贺归林的桌案前。

贺归林身边的丫头不知何时被支了出去,风姰在他身侧跪着坐下,扫过他的腰间,没看见那个香囊时,心头被人扭着似的痛了一下,眼神更黯淡下去。

“我来便好。”

贺归林的话轻得只被风姰听清,他不由分说接过那个酒壶,姑娘的双手得了解脱,本能地即刻往下垂。

余光收入风姰下垂的手以及她明晃晃的肉,他在心底叹了又叹。

风姰的嘴唇翕动,终究是从口中飘出:“多谢。”

贺归林交还酒壶时微微颔首,在旁人眼中,他二人冷淡如初见。

大概只有风姰和贺归林两个,才能清楚洞悉自己那份连带着手指都发酸的心痛。

宫女收回酒壶,风姰与文邈两个站到一块。

尽管文邈和宋至清心中都焦灼地盼望着林有余开口留下风姰,可也不好表露,便做完一套礼数,预备和风姰转身离去。

一道粗糙的声音传来:“你,跳舞那一个,叫做什么?”

被点到的风姰回过身,一时间竟没找寻到声音来处。

乐之刚回到位子上,跟贺归林报备完传给啸也的话,便见殿下在林有余的话音落下后将眉头紧蹙,眸子里闪烁着危险的光,紧紧盯向在高位的林有余。

贺归林心中警铃大作,企图用眼神阻了林有余的意图。

“回话。”林有余再说话时,风姰才将这道呕哑难听的声线配上林有余那张秀美的脸。

风姰淡着嗓子回道:“回殿下,小女名唤桃璃,桃花的桃,琉璃的璃。”

“好名字,”林有余一手肘支在桌案上,撑住自己的一侧脸颊,另一手则掌在桌上伸展开,眼神暧昧地扫视风姰全身,“过来陪孤吃酒。”

文邈与宋至清相看一眼,风姰则是在听完话后的第一瞬对上了贺归林的目光。意识到不妥,风姰不自然地看向了身后的文邈。

三个被长辈要求来的孩子没法在目的达成时做自己的决策,因此,风姰对林有余行行礼,一步一步挪到他身侧坐下了。

贺归林放在桌案下的手攥紧成拳,他的身子气得在发抖。

又是林有余。

像以往无数次喜爱的东西被轻易夺走,这一次他最珍视的风姰也到了林有余身边。而他,除了在底下佯装淡定地看着风姰与林有余亲密外,别无他法。

林有余喝上风姰给他喂的酒时,挑衅地歪了一边嘴角,眼神往贺归林脸上放了过去。

贺归林的眉头疯狂往鼻根处挤去,他忽地明白了,是他方才的注视太直白,让林有余发觉了他对风姰的注意,才让林有余起了要抢夺风姰的念头。

“殿下,你、你可有受伤?”乐之递过来帕子,想捏起贺归林的手查看,却又觉不妥。

贺归林回过神来,渐渐才感觉到手上的凉意——他手里的酒杯不知何时裂成了几瓣,碎片和酒水都躺在他的手心里。

用了自己的帕子清理,贺归林只是摇摇头,并没说话。

他忽然懂得了那年他离开前,没给风姰哪怕一个述说情愫的眼神时,她的心里该是多么油煎似的难熬。

现下,是轮到他逃不脱烧烫的铁板了。

席面的散去,风姰被林有余带回东宫,贺归林在他二人身后跟了好久,在东宫的入门处也站了好久。直到不明所以的乐之小声上前提醒时辰已晚,他才踩着不稳的步子往宫外去。

在宫门处碰上啸也,在贺归林入了马车后,啸也跟入车内,不解问道:“殿下,为何不逃了?”

在这狭小的空间内,贺归林没能把住那夺眼眶而出的泪水,他脸上便多了两条细小的溪流。

灯光昏暗,啸也看不清殿下脸上的水光,但听见了他不成句的话:“阿姰,她。文姑娘,也在,今夜的宴上。”

啸也愣了愣,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错,一时间竟失了说话的能力。

待到脑袋终于将贺归林的话分析个明白,啸也仍是疑惑问道:“殿下,你莫不是思念过甚,出了幻觉?今夜宫宴,她们怎会在?”

隔着浓密的黑,贺归林看向啸也:“她们从南边来,组了个乐舞团,席上做了表演。阿姰,到东宫去了。”

最后一句最简短的话,却把贺归林浑身的力气都抢了去。

“阿邈呢?又是可恶的林有余!”

“她与宋至清退出殿内,约莫住在京中的客栈。”

“何处?我要去找她。”

“我也不知啊。”

啸也泄了泄气,本就被车厢压下的腰更往下弯了弯。

“殿下,风姑娘怎办?”

贺归林抬起头,悲壮地笑了笑,而后摇摇头:“我也不知。但我不能让林有余毁了她。”

可若是风姰甘愿在林有余身边,那他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翌日清晨,东宫偏殿内。

风姰醒后,在床上躺了半响,这才够了起身的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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