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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杏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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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放在身侧的手被抓住了。

贺归林行动慢慢的,风姰抬手,试探性地攥住了他的两根手指。他的动作猛然一顿,她渐渐用手掌包住了他的五指。

“归林……”

她的声音好像被泡在了眼泪里,贺归林再没有推却的能力。

风姰拉着他的手,转到了他的身前。

屋内陷入了一种死静,风姰伸手去解贺归林的腰带,她发觉自己的手抖个不停,解个结都要解上半天。

当外袍与里衣被敞开一条小缝时,她就看见了横七竖八躺着的红色鞭痕。再将上衣推到贺归林的手臂,他上身那大片的触目惊心便完完全全地现在了她眼前。

风姰的发抖隔着衣裳被贺归林察觉,他想用衣服掩去伤口,但风姰不肯撒手。

姑娘的眼睛想仔细看过他身上的每一道口子,奈何这鞭子打下的太多太乱,她看不过来。

手术室里,比这更惨烈的场面,她也是见过的。可不知为何,现在的她竟想把自己的眼睛弄瞎以使自己看不见他的伤。

风姰的手指悬在贺归林胸前,想去抚过这些红紫的痕,替他摸掉所有的伤痛。可她不敢,她太怕自己的触碰会重新开裂了他的伤口,又给他带来皮开肉绽的苦。

“他,想要你的命?”风姰的喉咙与她的手一样在颤,她的指腹落在贺归林左肩上,几条鞭子留下的痕迹间夹着的一道旧刀疤。

“啊,那个……我先前不小心伤到的。”贺归林生硬地答了一句,顺势将衣裳穿好,把所有的伤皆藏了起来。

风姰替他绑着腰带,余光一直放在他腰间那个香囊上。

“我们吃饭吧,好不好?”贺归林以为终于能将此事过了,便小心翼翼地开口转移风姰的注意。

风姰的肩膀似乎上了重担,压得她呼吸都多了困难。

她轻轻摇了摇头,步子迟缓地径直到铜镜前的圆凳那坐了。只有这儿,才能使她背过身对着贺归林。

贺归林明白她陷在自责和担心里,心不由得跟着抽痛。

他站着咽了咽心头的难受,带着更明朗些的笑,蹲到了风姰面前。

姑娘将脸偏到一侧,她的眼里已然框满了泪。

贺归林的笑因着她的泪水僵硬了一瞬,很快,他就眨着满含疼惜的眸子玩笑道:“阿姰,让你害怕了吧?我是不是说不看才好啊?”

风姰的脸扭了回来,脑袋的转动抖下了她的几颗泪。

“不,我不害怕,不怕,”她的话在不连贯的泪珠里,也成了断断续续的,“我活着,让谁都不开心。”

听说这话,贺归林的心一颤,全身的汗毛都警备似地竖了起来。

他握上风姰的手,将她这双绞在一块的手分开。他余光瞥见她的手上被扣出了好多指甲印。

再分出一手去抹掉她脸上的泪,他逼自己笑着说道:“阿姰,你不要说这种话,好不好?我,你若是不在了,我也会去寻死,到黄泉路上找你。我这不过破点皮,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很快就会好起来。更何况,这事与你无关。”

风姰的琥珀色眸子被水浸着,反而更显出它的透亮来。只是杏眼里包着这样多的泪,惹得贺归林整个胸膛都是酸苦的。

他擦不尽她的泪,无奈地笑着,心里在想自己的预感当真没错,这双眼睛梨花带雨地哭起来,果真是让他想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捧到她面前,只要她能笑。

姑娘隔着水雾,看不清眼前的男子。

她忽然求救似地抓紧了贺归林的手,低头抖了肩膀好一会,就将自己的膝盖跪到了地上。

她把贺归林的手握得很紧很紧,忽地又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似乎这样才能使她有力气撑住自己说话。

贺归林顺应着她,一起在地上与她坐着。

他关心地看着她的膝头,问道:“摔得可疼?”

她抬起满脸的泪水看他,来回吸了好几口气才带着浓厚的鼻音问道:“归林,你为何待我这样好呢?我不能给你什么呀。”

红色越来越深地也染上了贺归林的眼眶,他拼命摇着头,说道:“阿姰,我不要你给我什么,我能一辈子在你身边就好。”

风姰轻晃脑袋,她太怕再被珍视的人拿真心欺骗,因而她不敢信。

贺归林干脆不给风姰揩泪了,而是捧住她的半边脸,用拇指擦着她的脸颊。

“风姰,你是我的妻,我说过你是我的唯一,我不会忘记。”

“五年时间太长,我想了很多。我原本马上就要和啸也出逃,到南边勿忘围寻你。我想过你会和其他男子有发展,毕竟你值得被许许多多的人爱着。若是你同宋至清或是小东家携手,再或是旁的待你好的男子,只要你觉着幸福,我乐意躲到一边去。可那个男子若是林有余,”他摇摇头,“不行。我太清楚在林有余身边生活是什么样子,我不能让你一步步走向深渊。”

“阿姰,所以我才不经商量,把你绑了来,我太着急,可我不能对你明说,才行此下策,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这伤,是我私自绑人触怒了林有余得来了,跟你没有关系。我为你做的所有,皆与你没关系。为了我心中所爱,我甘之如饴。你不要有负担,若是你仍然对我有五年前的喜欢,你就让我在你身边不走了好不好?我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话正说着,贺归林的双眸也下起泪的雨来。他双手给风姰抹着泪,嗓音倏忽哑了下去,有一些音险些发不出来:“风姰,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不离开我,好不好?”

他的额头贴上风姰的,闭了眼睛等着风姰的回答。

风姰扑到他身上,想抱他却又脱离了他。

贺归林问道:“怎的了?”

“你会疼的。”她在说他身上半好的伤。

贺归林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手臂牢牢圈住了她的背。

他的话被鼻音淹没,落在风姰耳朵里几乎成了嘟囔:“我的心更痛。”

风姰再没顾忌地用双手搂住了贺归林的脖子。

她二人抱得那样紧,仿若他们皆是快溺死在沼泽的人,唯有怀里的那人是能在生死一线救他们性命的一根稻草。

风姰不断收紧自己的手臂,生怕这是一场梦。

贺归林被勒得呼吸有些急促,上身的伤被摩擦得有些不适。可他闭上眼,以便于自己更好的感受这疼痛。因为他生怕这是一场梦,只有真切的疼痛才能说明风姰的确在他怀里。

风姰哭得更厉害,她不再是咬牙抑制着自己的哭声,而是像个刚呱呱坠地的孩子,张牙咧嘴把哭声放到最大。

她早该痛痛快快哭一场的,在被父母冷落的时候,在被弟弟排挤的时候,在被许多朋友离弃的时候,在简简离世的时候,在毕业典礼上孤身一人的时候,在霍木逼她矫揉造作的时候。

连简简永久离开时,她都将泪给吞了下去,只是时常在夜里静静地感受眼角滑下咸湿的泪水。

此时此刻,她终于愿意剖开自己的心放出来,终于愿意偿还自己一场拖欠了许久的痛哭,在她终于坚信了贺归林的真心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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