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管家连姑娘的例银都扣下了,说是姑娘平日买药外支不少钱,提前扣下了,姑娘连请个医师的钱都没有。”
叶紫汐的耳聪目明是从军队里长久带兵打仗,操持行军练出来的,外面侍女的话她尽数收进耳朵里。
床榻上,叶紫汐连着这副躯壳躺了半月多,原来的这副躯体真算是被那群人给荼毒个干净。
光是将人刻意推入腊月冰寒水中还不足以消恨,还大摇大摆纵容底下人克扣屋中用度,扣下例银,不让请医师,腊月天这屋里过的连驻军官兵都不如。
身体被活活拖到现在,这原身这副躯壳已经有几分油尽灯枯之相。
也难怪她撑不下去,这样要熬下去的光景,一年复一年,万丈深渊见不到尽头。
她脑中清楚的有着原身的记忆,长公主的随意羞辱刁难,未婚夫江环楠和妹妹沈念同塌共眠,后母徐曾柔的面和心硬,彷徨,渴求,无奈还有无人可诉的满腔恨意,愤懑和冰冷刺骨的寒水彻底压垮了她。
落水前日其孱弱的身子倒在床榻上,咳了几声,藕白的脸庞,难掩万千苦楚。
千言万语只化成了她那一句话——帮我复仇。
叶紫汐修养这月余,恢复了些精气神,饶是这样,她手里的力气怕是连重一点的枪杆也拿不起来,昔年那一身武功算是消了大半。
躺在这里的这些平静时日,她总是回想那些年战场上互相扶持的情谊。
叶紫汐也是从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中血命厮杀出来的,舟国大将军,领兵数十载,人人闻风丧胆的狩猎人,守卫舟国万里疆域,所处之地,外人无人敢犯,最终却栽在了了自己人手里,战场上被自己的副将捅了致命最狠的一刀。
若是往日带兵行军途中有人提前预测——
“将来有一天,你会死于你最信任的副将之手,他和敌军串通,要了你的命。”
叶紫汐定是将此视做醉酒后的玩笑话。
不曾想她处处谨慎,回到舟川,也是言谈举止有度,不让人拿到把柄,还是中了圈套。
叶紫汐亡后灵魂进入沈漪这个躯壳里面,脑海中不断闪现她曾受过的苦楚,还有她灵魂彻底消弭前的泣血恳求。
——“我恨,我不甘心,长公主,沈念,徐曾柔,我都恨之入骨,她们欺我,伤我,可惜,我不行。”
——“我恨自己的无奈,你我有缘,你的灵魂能存于我的体内,我求你帮我,帮我复仇。”
“我会帮你复仇。”从此我也是沈漪,那些背叛你,背离你辱你之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我是气不过,我去找管事。”木木推开拉着她的手,跑出去,临了还不忘交代,“你别跟着我,你留着伺候大小姐喝药。”
“木木,木木,木木”小辛劝不动她,着急的原地打转,直到完全看不到背影,她也害怕大小姐的身体,不敢耽搁了时候,着急忙慌的去侧房端药。
沈漪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从床上下来,忽然瞧见一抹淡紫色,漫天飞雪中格外难得,她走了数步,被那迷了心窍,靠在门边,竟也不觉得寒冷。
“小姐,你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就出来了。”小辛端着药碗,眼眶发红,小心提醒道,“外面风大,姑娘快进屋,别再着了风。”
沈漪倒没拒绝,跟她一道进了屋子。
“木木呢?可是出了什么事?”沈漪看出她的踌躇,一下眉头也没皱的将药饮下,“你们两位从小侍奉我,夫人不待见我,院中丫鬟恨不得退避三舍,生怕沾染上晦气,这些年难为你们了。”
“小姐,王管事派人送来了劣碳,方才又送来馊的午饭,本来小姐这个月的例银也没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木木看不下去,跑去找王管家闹了。”小辛急的泪流满面。
沈漪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着,“腊月天,屋里不暖和,要是哭了妆花了,怕是要留下冰印子。”
丫鬟一抹脸,“姑娘的手都冰凉,那我先把这些碳烧起来,呛是呛了些,屋里好歹有些温度。”
“不用,那些碳用不了,真烧起来,整个院子都是灰碳味,过不了一个时辰都受不了了。”
“姑娘的身子受不住啊,好不容易气色好了一点,这寒冬腊月可怎么熬的过去?再一受冻,怕是不行了。”
“不用担心我,方才你说木木去寻王管事了?她的性子可能忍得了王管事?”
小辛将知道的一泄而尽,只恨自己没有拦住木木,“那可如何是好,王管事仗着徐夫人在背后撑腰就为虎作伥,稍有不如意就打骂底下的人,她身边的侍女也是一肚子苦水,小姐,你说,木木那性子要是落到她手里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