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到炭火,这十日内也不算一无所获。林策特意叫人检查了龚茂房中的炭盆,果真发现他遇害之时房中燃的炭火乃是平日的数倍之多。
据伺候过龚茂的仆役所说,这龚大人平日很是俭省,即便是三九寒天,房中所用之炭比之平民百姓家中都还要少。
这一日,祁襄与林策养的虫子再次于意外之时破蛹而出,他们处理完毒虫,带着一身熏虫子的药味,颇有些狼狈地找了一间面摊充饥。
祁襄狼吞虎咽,一碗臊子面速速见了底,才觉得有些活了过来,她长长出了一口气道:“哎!这虫子也太难驾驭了,根本不可能控制好孵化的时辰。”
林策也愁眉不展:“是啊,若是虫子破蛹晚了,龚茂早不在房中,岂不是错过了杀人的时机?”
祁襄又叹了口气,注意力却被面摊旁一个卖货郎吸引了去。
“诶,走一走看一看,神奇的海佛手,你绝对没见过!” 那货郎面前摆着一个四方大缸,上头严严实实蒙着黑布,几个孩童和看热闹的大人将头埋进布中正看里头的东西,时不时发出赞叹。
“这就是传说中的海佛手!”
“竟还会发光!”
“倒是稀奇!”
卖货郎得意地说:“这海佛手本就极其稀有,内陆之地更是难得一见,今日来此,也算有缘,此地如今兵荒马乱,我让利卖了这些,便要走了。”
一名看客将头探出幕布来,问:“可是这海佛手离了海水,又怎么活?”
卖货郎淡定一笑:“延州离海边千里之远,海水到此早就成了死水,怎能养活物?我是用了家中祖传的秘方,能叫井水河水也变得如海水一般,才能养活这些宝贝到今日啊!”
“那我若买了你这海佛手,你能给我这秘方么?”
“那是自然!”
那看客很是心动,当即便说要一条。只见卖货郎从兜里掏出一个密不透光的黑色小瓶,也将头钻进了大缸里头,与那人在幕布后头说起话来。
“你要哪一条,便指给我看,我给你捞出来。”
“那条那条,游得活泛!”
二人从幕布里出来,卖货郎已将客人要的那条海佛手捞进了黑色瓶子,瓶口用黑布封好,他小心翼翼将瓶子交到拿人手中,关照道:“这海佛手活于深海,不可见光,中途切勿打开,到家后找个阴暗处方能开瓶。”
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的黄纸来,递与那人:“这是配制海水的秘方,可别弄丢了。”
祁襄看得津津有味,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
过了半刻,远处急匆匆跑来一人,手里也拿着一个黑瓶子,一见那货郎就怒不可遏地大喊起来。
“你你你!就是你!黑心的贩子!你这海佛手分明有问题,一回到家就死了!”
卖货郎丝毫不慌,慢悠悠道:“这位大哥,瞧你这话说的,你从我这里买走的时候,分明是活着的呀?每一条都是客观们瞧好了才捞的,这回了家,你自己处置不当没养活,怎能赖到我头上呢?”
“怎的是我处置不当!才拿回家,一打开就死了,必定是你这个奸商的问题!”
“我一早告知了这海佛手最忌见光,恐怕是你未到阴暗处打开所致。”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越来越多路人围上来看热闹,那卖货郎来了劲儿,大声道:“各位大可以到这幕布底下来瞧一瞧,我这海佛手可都活得好好的,自在游着呢!”
这时祁襄也站了起来,摇着折扇朝那摊位走去,她拨开人群,撩开黑幕,将头伸了进去,笑盈盈道:“是呢,确实翩翩游着呢……”
林策跟过去,只见她露在幕布外头的那只手从腰间捻出什么东西来,须臾后,只听她的声音又从黑幕中传了出来。
“哎呀!大家看呐!这海佛手,怎么都不动啦!”
同在幕布下头看热闹的人也发出惊呼:“是啊!刚才还游呢,这会儿……”
“死了!都死了!”
只见先前来找卖货郎讨说法的那人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人群,“哗啦啦”将那漆黑的帘幕用力扯了下来——
这下所有人都看得真真切切,那巨大的玻璃鱼缸之中,软绵绵的海佛手一个接一个悠悠沉到了水底,全都不动弹了。
“骗子!奸商!”
人们群情激愤,那卖货郎脸色煞白,慌慌张张收起东西就要跑,却被围观的人堵住去路,无处可逃。
眼见祁襄自得其乐地从人堆里晃出来,林策问:“公子又在路见不平了?”
她笑道:“我只是好奇他这到底变的什么戏法,结果挺没意思,只是那鱼缸底下有个机关,让里头的水能流动起来,才叫那些早已死透的海佛手看似在游动罢了。”
“原来如此,我正想呢,哪来的将河水变海水的秘方,原是里头早就是死物了。”
“对啊!” 祁襄突然停下脚步,兴奋地用扇子叩着手心,“咱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林策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龚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