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妈那时候一直在外头做生意,除了过年,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面,就连电话也很少,所以好多人都以为奶奶就是我妈妈。”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回成都以后,奶奶就开始长白头发了,我常常看到她在镜子前一根根拔掉白发,感叹自己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是真的老了,所以初一开学前我砸了存钱罐,带她去染了个头发。”说到这儿他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
“什么颜色?”何笑笑猜到不可能是黑色。
“红色。”
“为什么?”
“公园儿里的太婆们都是大红卷发,奶奶跟她们一起跳舞,我要她是里头最漂亮的一个。”
“听姐姐讲,你初中的时候成绩很好,还总考年级第一,所以高中是你的叛逆期?”
“嗯,为了这事儿奶奶还气病过。”
“给我讲讲,好吗?”
那件事他一直深埋在心底,从没像任何人提起过,即便爷爷奶奶猜到了一些苗头,他也没有承认过。
“高一那年,爸妈回了成都,我曾搬回去住过一段时间。”说罢,他顿了顿,看向了灵柩上的遗像。
其实她心里头已经有了一些猜想:“说出来吧,我和奶奶都是可以同你分担所有事情的人。”
“爸妈的婚事是两边父母定下的,听奶奶讲他们结婚前只见过两面,两个人在观念上、性格上其实存在很大的差异,但第二次见面以后他们还是决定了结婚;他们结婚的头两年其实过的还算融洽,改变发生在我出生那年,我爸创业失败欠了很多钱,收债的人闯到了家里泼油漆我妈才知道这事儿,她一气之下带着我回了娘家;我外公家那时候生意做的很大,家里有四个孩子,我妈排行老三,几个孩子从小就争的凶,我妈本来就不是最受宠的那个,因为我爸的事儿就更抬不起头了;我爸去求过外公,但外公一家对他避而不见;最后是爷爷赶回来卖了房子替他还的债,还清以后又找到了外公,有他出面,外公才卖了个面子给他凑了一笔投资款,让他去了广州发展。”
“我爸这一走就是两年,这次他运气不错,赶上了房地产发展的风口,创业成功衣锦还乡,但这件事还有这两年也把他们之间唯一的那点儿夫妻情分消磨殆尽了,我爸妈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了貌合神离的夫妻生活的,她在外婆的建议下把我送到了爷爷奶奶那儿,跟着我爸去了广州,这一去就是十多年,除了春节,我们几乎再没见过。”
“我十六岁那年,我爸的生意渐渐开始做回了成都,我妈先他一步回来安了家,我也是那时候搬过去的,但因为没什么母子情分,我们一直很生疏;高一寒假的前一天学校发了成绩单就放了我们走,她大概没想到我会在下午三点就出现在家里,我亲眼看到她和赵刚抱在一起,我以为是赵刚要欺负她,冲过去就和他扭打在了一起,她拉开我以后扇了我一巴掌,我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就搬回了爷爷奶奶家。”
顾羡之回忆起那年春节前夕发生的事情。
自从看到那一幕以后,他情绪一直很低落,爷爷奶奶问过他很多次,他推说是没考到年级第一不服气。
顾时序在大年二十九赶回了成都,顾羡之见到他的时候很激动,父亲虽然常年在外,但他们一直保持着电话联系,而且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飞回来见一见自己。
“爸!”
“我儿子真是越长越帅了。”顾时序同他拥抱了一下,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来帮爸拿东西。”他后备箱塞满了礼物,自己常年在外,很亏欠父母和儿子,只好在经济上多多补偿。
“时序~”程若华迎了出来。
顾时序搂过母亲的肩膀带着她往家里去,闻到厨房飘来的香味,笑道:“红烧排骨,果然是世上只有妈妈好呀。”
程若华一直侧目看着儿子:“没睡好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妈,我这不是脸色差,是年纪到了。”
“胡说。”
“要说脸色,羡之的脸色可不大好,小小年纪就挂了这么重的眼圈,谈恋爱了?”
“爸!”
程若华连忙摆手替他解释:“没考到第一,跟自己置气呢。”
顾时序瞥他一眼,瞧他眼神回避,就已经知道不可能是这个原因了。
屋子里,顾怀瑾端坐在沙发处,顾时序理了理衣服:“爸,我回来了。”
“嗯。”
他在父亲面前总会觉得不自在,有些拘谨,坐下同父亲聊了两句,就提起了团年饭的事情。
“婉宁的爸妈挨着来了好几个电话,让明晚一定去家里吃团年饭,我想两位都开口了,恐怕得去。”
听到这话,程若华收起了脸上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