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手无兵器,但往那里一站,却岳峙渊渟,那久经沙场的气势外放,让人不敢轻易逼近。
穆晴稳稳坐在主位上,扬声道:“死物一件,岂可胜过活人。众卿家曾经上的折子、回复的朱批,朕都记得,有不信者,可一一验证。”
众官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上前去。
穆晴一指燕台府尹陈穹,道:“宣兴二年,陈卿上折,说蕴真园因徭役民力不足,请求延期一年完工,朕批复为,延期者提头来见。”
再指向经略安抚使庞统:“宣兴一年,庞卿上折,言永宁群岛海寇猖獗,请求朝廷增拨军费一万两剿匪,朕朱批驳回。”
穆晴又指了其余几名官员,一一说完,均无纰漏。
不过,念着念着,穆晴都有些念不下去了。这女帝果真不干人事,凡民生所需,一律驳回,奢靡消费,皆要加剧。
被点到的官员纷纷点头称是,众人的天平又开始倾向穆晴了。
偏那内侍又跳出来道:“此虽政务机密,但有心之人未必不能查到。幕后之人既然能寻得样貌如此相似之人,自然也能刺探奏折消息。”
正僵持不下,门口几人姗姗来迟。
为首一人打着哈欠道:“穹叔,什么事找得这么急,我酒还没醒呢,叛军打过来了?”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江南有名的纨绔宗室,黎国公世子穆晃。
穆晃祖父是武宗皇帝的亲弟黎王,父亲为黎国公,算起来,是穆晴的堂弟。
少时被皇太后接入禁宫抚养,封为世子后才随父长居玉都。
穆晴一看,来得正巧。
她朗声道:“穆晃,七岁时把先皇的紫云端砚摔碎了,偷藏到书架后的梅瓶里;八岁从后宫柿子树上掉下来,右肩留了一道五寸的疤痕;九岁时把三皇叔给皇祖母的寿礼碰坏了,悄悄换了个夜光杯进去……”
穆晃听闻,抬头一看,瞪大了眼睛,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就想捂住穆晴的嘴。
近得前来,又不敢造次,只得跳脚道:“陛下,你把我的这些糗事说出来干什么!”
穆晴没理会他,只对众人道:“还不把这个与叛军勾结的内侍拿下!”
众人见穆晃如此,心中早已信了穆晴。
毕竟穆晃素与皇室亲厚,他既对穆晴无半分疑惑,又听这些陈年秘事皆能对应,便坐实了女帝的身份。
当下庞逊便命人将内侍押下。
那内侍见大势已去,当场崩溃痛哭,不待用刑,便一股脑儿都招了。
原来叛军入京后,几番追杀没抓到女帝,但京城的官员大部分没有逃脱,全部被控制住了。
叛军主谋西南靖王不知从何处得来了女帝御印,遂抓了中书令和中书侍郎等人,矫传圣旨,意图拖住各路地方平叛的脚步。
内侍哭诉说内侍省的人大多在禁宫内,没有被乱军杀死的,都被叛军擒获了,自己不得不听命于他们。
事实既已清楚,剩下的便是交给江南路刑狱司处理了。
本来应是君臣相见、抱头痛哭的感人场面,被这闹剧一冲,潦草结束。
穆晴对着满地跪伏请罪的官员挥了挥手:“非常时期,众卿家谨慎也是好的,尔等不必担忧。”
众官仍不敢起身,再三请罪。
穆晴本就说得口干舌燥,此时更是烦躁,干脆一拍扶手:“够了!”
“叛军以燎原之势,尽吞江北,尔等在这膏腴之地自顾自享乐,对战事竟一点消息也不闻吗?居然信了那矫旨上说的什么天下安宁的鬼话。”
“如今叛贼乱传圣旨,尔等不思如何应对,害怕朕秋后算账,反在此磨磨唧唧,空误国事。”
众官这才讪讪起身。
顾维朗由此至终都只在一旁冷眼看这闹剧,众官的疑惑虽解,他的疑心却更深了。
若此人真是女帝,以她对大臣奏折的用心程度、应对诘难的从容有度,为何登基后两年却能容贪官污吏、奸佞小人横行朝堂,导致叛军四起?
若此人不是女帝,又为何对宗室秘事也如数家珍?
但无论如何,眼前人做大历的女帝,总比之前那个昏君好得多。
是以他方才虽疑她,却仍赤手空拳也要站出来维护她。
穆晴扶额,拿起手边的参茶灌了一杯下肚,方说道:“目前最为紧要之事,防范叛军南侵。”
众官诺诺称是。
此时已近日午,大家皆饥肠辘辘,再议也议不出一二三来。
穆晴便吩咐下去,文有宣抚司商议撰写缴文,武由顾维朗统领江南军事,其余各司根据各自职责配合,联络交通、收集消息,次日再议。
待用了午膳,躺到床上时,穆晴才真的觉得可以稍微松一口气。
自从穿越过来以后,无一日可安枕。如今虽说叛军随时可能南渡而下,但至少让她喘口气吧。
放松下来,她才又想起来那个所谓的“江山社稷狼人杀”系统。
从脑海里召唤出系统后,她一看界面上显示的分数,便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封禅积分什么时候涨了那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