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方有一个内侍匆匆而来,道是女帝今日龙体不适,请众官回去。
众官哗然,当场在大殿炸开了锅。
“陛下昨日明明答应了老臣会上朝的呀。”刘乐农痛心疾首。
内侍不语,只匆匆回了后殿,只留一群大臣在殿内嗡嗡商议。
“自潭东叛军大举来侵那日,陛下便说龙体不适,至今已近十日不朝,如此下去,难道又要重蹈京师覆辙,待叛军杀到门口了方仓皇逃……”
“庞大人慎言!”
“庞大人说得很是,陛下那日说龙体有恙,抛下群臣而去,后来有人在蕴真园看见陛下了,上了那九层塔,玩至半夜方回。”
“我还听说,那夜童大人也去了,第二日早上方在府衙后门离开呢。”
“哪位童大人?”
“啧,就是那个工匠,被柯伯行抓了去当面首养起来,后面果然入了陛下的眼,未经户部考核查举,便直接入了总领所的军械处呢。”
“幸而此次叛军南侵,被顾将军一场大捷打回北岸去了,否则恐怕又要重演……哎!”
“此次江明府大捷,奏报军功的折子也压了好几日未批,此正是用兵之计,真不怕寒了众将士的心啊!”
“正是说呢。”
刘乐农听朝臣一论,心焦如焚,把袖子一甩,又在殿前跪下了。
他一跪,众官也纷纷跟着跪下,齐声恭请女帝上朝,那声音把梁上的灰尘都震掉了一片。
府衙后院便是穆晴的临时行宫,隔了两进院子,还是能听到一点动静。
汪内侍不安道:“陛下,朝臣们……”
穆晴此刻正躲在树荫底下的贵妃椅上,手上拿了一碗鱼食,有一下没一下地扔到池子里,逗弄锦鲤。
她侧耳听了听,笑笑:“中气挺足。”
说完,又抓了一把鱼食,投到池边,那锦鲤大张着嘴巴不要命地扭着身来抢食,好几条露出水面来,差点搁浅在池边回不去。
穆晴一笑,又投了一把到池心,那锦鲤又呼啦啦地往另一头涌去了。远远看着,如同一朵五彩大菊,盛开在深绿的池水中。
一旁的张承溪道:“陛下,他们吵得很,奴家为你抚琴吧?”
穆晴欣然:“再好不过。来一曲《细腰舞》吧。”
张承溪本就抱着琴,闻言立刻将琴往案上放好,十指轻拨,乐声便袅袅娜娜地从弦上而起,如同一阵青烟,绕过那花树绿瓦,追云逐风去了。
一曲毕,穆晴尤未尽兴,又让奏了一曲《师延颂》。
两曲毕,前殿的声音竟仍未绝。
汪内侍踌躇着,欲言又止。
穆晴拿眼看了看他,他方道:“陛下,前殿的众官里,好几个年事已高,久跪下去,怕是……”
穆晴摆摆手,道无妨。又问:“穆晃到了没有,干什么都磨磨蹭蹭的。”
“来了,陛下又不是不知道我,太阳晒屁股方能起身。”
穆晃从侧院的垂花门进来,一身蜜色牡丹绣锦缎,头上带着八宝缀珠紫金冠,行动间露出一双描金鹿皮小靴来,端的是富贵公子模样。
穆晴将碗里剩余的鱼食往池子里一抛,招手道:“匀琛,快来,看我薰地鼠。”
“薰地鼠?”
只见女帝兴致勃勃,让人端了几个大火盘,放到前殿后面的影墙前。又令几个仆役一人拿了把大扇子在火盘后站定。
随后,她令人将火盘一一点燃,又扔进一堆湿的柴火。
顿时,那柴火噼里啪啦地响着,冒出一阵阵青白颜色的浓烟来。
“快,快扇啊,等什么?”
穆晴低声对几个仆役发令。
仆役立马用力对那火盘扇了起来,此时正好是北风风向,天风加上扇子的风力,将那滚滚浓烟,统统送入了前殿去了。
汪内侍与张承溪目瞪口呆。
只有穆晃噗嗤一笑,又不敢大声,只得以脚跺地,小声说:“妙极妙极!”
穆晴又叫原先的传旨小内侍,让他到前殿传旨:“府衙走水,请诸位大人暂避,勿要自误!”
前殿顿时传来一阵混乱之声,咳嗽声、哭喊声,还有其他仆役匆忙跑动赶来救火的声音。
穆晴听了一阵,知人已跑光了,便拉着笑弯了腰的穆晃,躲在马车里,从后门出去了。
穆晃在马车上仍笑意盈盈,道:“陛下,上次看你舌战群臣,还以为你从此学好了呢,今日方知,是学得比从前更坏了。”
“咱们这是去哪儿?”
穆晴道:“自然是带你看看我新造的园子去啊。”
有了这个纨绔宗室弟子,她精心打造的昏庸女帝形象就更有说服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