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官听完段媛一席话,觉得确实言而有物,犹在思索间,突听她道自愿做通译,不禁吃了一惊,不意这衣着朴素的小官之女,竟懂外邦语言。
穆晴笑道:“段卿太谦虚了。”
“你从北苕的叛乱中冒死报信,本就有功于社稷。更难得的,是独到的才学经验,区区通译之职,实在屈才,倒显得朕没有眼光了。
她对侍立一旁的宣谕司司监打了个手势,郑重道:“段媛人才贵重、勇于任事,特封为徽音阁待制、假礼部郎中衔、西南通问使,出使大寰、乌末,主持和谈。司空盈封为副使随行,主贸易和谈。”
段媛闻言,瞪大双眼,几乎忘了行礼。
司空盈微笑上前,碰来了碰她的手肘,低声道:“陛下一向看人很准,快谢恩便是了。”
说罢率先拱手做礼,准备谢恩。
她特地放慢了动作,余光留意着段媛。段媛果然回过神来,立马也学她拱手做官员之礼,两人双双朗声谢恩。
众官被女帝这一手震惊了。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小官之女,竟就封了个正儿八经代表大历的通问使。
张洌深感不妥,出列便要劝诫。
穆晴道:“张卿原在礼部也任过职,这段时日,正好可以协助段爱卿尽快熟悉礼部主客司流程、文档等实务,事若成时,也有张卿一份大功。”
张洌没料到女帝竟把他也拉上船了,眉头一皱还要说什么。
穆晴没给他时间,直接转头对顾维朗道:“此次出使,关系了西南灾民口粮,有劳顾将军,派得力精锐,务必确保使团安全。”
顾维朗也正惊诧女帝看人如此果决,听闻女帝吩咐,上前一步朗声答应,表明了自己支持的态度。
其他众官虽也迷惑女帝此举,但他们大多从江南跟随女帝而来,知道女帝的风格。
经过童瑾、方玉壶等人之事,他们已习惯了女帝突然莫名其妙将重任托付与名不见经传之人,又偏偏极有成效,因而满朝官员,竟无一人再出言反对。
十日之后,穆晴特到城西为出使大寰、乌末的使团践行。
司空盈与穆晴十分投契,一向跟着穆晴在各城府衙住着,如今也坐女帝的马车一同前往西城门。
马车内茶几软枕一应俱全,司空盈捻起一块琉璃酥,吃得香甜。
“陛下,我这几日与段媛商议几国商贸之事,她果然对各国情况了如指掌,大寰话也说得好。陛下是怎么找到这等人才的?”
穆晴得意道:“还不是因为朕乃天选之人,所以才能有你和段媛这般人才相助啊。”
司空盈哈哈一笑,起身作礼道:“是是是。”
忽又想起什么,正色道:“陛下,说起这个,我与段媛聊了一下北苕与西岱叛军暗中勾结之事,发现一个可疑之处。”
“西岱叛军造反,需要大量铁矿,我问了段媛北苕铁矿的情况,再和我们巅南原先供应给西岱的少量铁矿石合计了一下,发现与靖王府中账本里流入的铁矿石数量不一致。我推测,除了这两处,还有人为靖王暗中提供了助力。”
穆晴闻言,坐直了身子。
这个问题可大可小。铁矿是核心的战备物资之一,大历一向严格管控。如今竟然有人敢私下向靖王提供此物,等同谋反。
穆晴点头:“明白了,我回去便让人细查一边靖王府的账。”
她又见司空盈神情似乎有些惴惴不安,知她是为了说起巅南对靖王的暗中资助而惭愧。
穆晴拍拍她肩膀道:“放心,在我们还在江南捉襟见肘之时,你们送来的大笔财物可谓雪中送炭,此前资助靖王,乃是你弟弟所为,与你无关。”
其实,穆晴与司空盈都知道,虽然司空盈虽然献的是私产,但这么大笔的运作,要说巅南国君不清楚,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这老狐狸看江南朝廷竟似有了立足之力,怕自己站错了队,对段媛来投大历的行为只眼开只眼闭,变相两边投注罢了。
自古乱世,两边甚至三边下注的世家多的是,这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举。
何况巅南并不是大历的封国,不过是联系较紧密的附属国,与北苕这类封国又大不相同了。
说话间,城西到了。
两人还没下马车,遥遥看见段媛与张洌早已在驿道上等候。
段媛一身豆红女官服饰,更趁得人神采奕奕,十分讨喜可亲。
而那张洌神态,却与那日在殿上大不相同了。只见他一面低头说着,一面将成叠的文件一件件交给段媛,声音温和、神情专注。
站在黄沙驿道上的两人,如同有一个透明的结界,连道旁缭乱的柳丝,都近不得两人之间分毫。
穆晴与司空盈对视一眼,司空盈捂嘴笑道:“张大人这几日看来也被段大人的学识折服了。”
穆晴扬扬眉毛,何止是学识折服,估计他如今都想跟着一道出使了。
果然是外交天赋满级的人才,系统诚不我欺。有这样的魅力,加上过人的口才与头脑,方能在外交场上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