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还在这世上活一天,沧冥族人的血脉烙印跟随他一天,无论幻化何种模样,都要被人识辨揪出,而后挫骨扬灰。
“轰隆隆!”
雷声大震,九霄之上粗壮银蛇闪电蜿蜒游走,仿若随时都会降下天罚。狂风骤起,铅云翻墨,天穹暗如沉夜,一切好似要在瞬间颠倒。
“这是,苍天不允啊——”
不知是谁喊了这一句,话音还未落下,暴雨倾盆。
在百姓恐慌加剧前,端坐主位的掌门终于出手。
花世安面色严寒,抬手挥袖,下一瞬,武台周遭数十里受阵法所护,强横灵力扩散,隔绝掉外界的疾风骤雨,祭坛阶上长明灯渐次亮起,照的这一方天地如同白昼。
在相隔一层结界的啸风落雨中,气氛短暂回温,躁动仍旧持续着,却被表面的平和所按捺,隐藏在数万双无声却热切的眼眸里。
但季尘不可能承接那份期待。
有心无力。
面前的长留鉴仍旧无动于衷,不肯施予他一点点生机。
恍惚间,他以为自己是砧板上待宰的鱼,那些或疑惑,或不安的目光便如同鱼刀,要在礼祀结束后将他刮鳞沥血,开膛破肚。
“呵——”
一声既像自嘲又似无奈的叹息从肺腔吐出,而后轻易消散在空荡的祭坛。
罢了。
无妨。
没关系。
只要逃走就好。
狼狈也好,暴露也罢,无所谓,统统都无所谓。
这场角色扮演的闹剧,到此为止。
本该如此,早该如此。
所以,结束吧。
季尘眼眸轻阖,不再挣扎,死死举在半空的右手也泄了力,引颈受戮,准备迎接悲惨结局的到来。
可他没有成功。
他的手臂在半空中被挡下了。
少年疑惑张开眼,首先望见的,是一截横在手腕处的桃枝。
他眼皮上掀,一抹高挑身影挡在长留鉴前,映入他瞳孔深处,致使那两枚犹如莹润黑色棋子般的瞳仁骤然一缩,几乎缩聚成两个点。
南烛来了。
她竟然来了。
方才他还庆幸,庆幸昨晚没有求她来看礼祀,没有被她看到这场笑话,可......可她竟然来了。
她在台下看了多久?瞻仰了多久他的丑态?她心里会怎么看他?
他好没用。
他好没用。
他好没用。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一切,全完了。
完了......
原本强装镇静的心脏此刻猛然像要冲破胸腔般狂跳起来,致使季尘的手脚发软,连璇玑铃都快无法握住。
他深深地看着对面人,看她着一席暗红衣袍,墨发披散,明明鬼身淋不到雨,左手却装模作样撑一把红伞,右手持了截长长的桃枝,那双如黑夜般寂静无声的眼眸,一如往常淡然地望着他,面上不见任何嘲弄、戏谑以及促狭。
她那样挺立在他面前,上下打量几秒后冲他笑道: “很好看。”
是那样吗?
季尘眼睫不住地轻颤,直视她,拼尽全力想勾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眼眶却先一热,几要流出泪来。
但下一瞬
“咚!”
震天的擂鼓声响起。
季尘眼神诧异地看着那面无情的漆黑法镜表面符文跃动而出,禁制打破后射出万道金光,那无数金芒又化作金蝶,从她背后洒来,扑他满怀。
长留鉴神力顷刻涌动,使她一席暗红衣袍烈烈作响,青丝浮动,整个人全身上下恍若踏风而来的九天神明。
右手所握青铜铃也在这光芒下化作一缕黑烟,似风吹过般朝前飘荡,而后凝实成一柄古朴的铜剑。
南烛在同时动用鬼气,将手中那截桃木化为一柄木剑,与他手中青铜剑相击。
“来吧,与我合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