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的夜晚最是繁华。
大宋没有宵禁,夜里,不论是樊楼这种全城有名的大酒楼还是小一些的瓦子酒肆,都比白日里更加热闹。
蔡攸骑在马上,溜溜达达的向樊楼走去。
今夜,少宰王黼邀他一叙。
到了樊楼,将马鞭甩给小二,他刚下马,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蔡大哥!”
蔡攸回头一看,原来是英国公家的那个纨绔子贺庭之。
贺庭之同自家五弟关系不错,这点蔡攸知道。
听贺庭之喊自己一声“大哥”,他漫不经心应了一声,这小纨绔。
自己平素和他没什么来往,蔡攸并不将贺庭之放在心上。
“相遇就是有缘,今日既然在樊楼遇见了蔡大哥,就合该小弟我请您一顿!”还没等蔡攸拒绝,贺庭之就搂着他上了二楼,“小二,给我开一间雅座,上你们最好的菜!”
蔡攸挣脱开贺庭之,面色稍有不虞。
“贺兄客气,今日我来,也是应人相邀,就不劳贺兄花费了。”
“哦?是谁人相邀蔡大哥,不知小弟可有缘一见?”
贺庭之可不在意蔡攸的脸色,脸皮甚厚的又挽起蔡攸来。
“是我。”
台阶上传来一道声音,贺庭之应声望去。
他又不做官,并不认得朝中官员,自然也不识得王黼。
王黼倒是听说过贺庭之,他有一女,因贺庭之当年水秋千一跃,芳心暗许。结果王黼打听一圈后,发现贺庭之此人不堪托付,便没应允女儿的要求。
不过贺庭之的好样貌倒是给他留下了印象。
也就是一张脸了,其他的简直不堪入目。
王黼站在台阶上,暗暗想道。
蔡攸见王黼来了,贺庭之也不让步,心想着不太好和英国公府闹得太僵,就勉为其难地介绍起来。
“这位是少宰王黼王大人。”
“这位是贺庭之贺世子。”
贺庭之上前一跨,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朝王黼行了一礼。
“久闻王少宰之名,却始终不得见,今日一见,实乃明远三生有幸。”
又趁着蔡攸和王黼还没反应过来,他将两人向前一推。
“既然碰到,就是有缘,今日给小弟一个机会,请王少宰和蔡大人一回!”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蔡王两人只好应允,心照不宣的准备随便喝上几盅就走。
小二将酒菜上齐,贺庭之给两人满上。
“我先敬两位大人一回。”
蔡王二人见状,只得举起酒杯来。
酒过三巡,蔡攸看向王黼,两人正准备告辞。
贺庭之摆出一副做贼心虚、偷偷摸摸的样子。
“蔡大哥,小弟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事,你说就是。”蔡攸最看不得人如此吞吞吐吐。
贺庭之摸摸脑袋,似乎很惭愧。
“这话说出来,有违我与约之的情谊,但是不说,又有违君臣之道。身为大宋男儿,我自当忠君报国,思来想去之后,这事我还是应当说与蔡大哥听。”
蔡攸暗哂,这纨绔子懂什么忠君报国。
“约之前些日子告诉我,蔡四哥收了几个元佑旧人的礼,说什么要替他们在朝中谋一个好职位,想来还是得告诉蔡大哥一声,此事四哥万万不可为啊!”
贺庭之长叹一声,看起来很是惋惜的样子。
蔡攸和王黼对视一眼,眼中都带出一丝兴奋。
蔡攸这段时间连续弹劾蔡京,说他年纪大了不该还霸着相位不放,蔡京只不语,官家看起来也无甚反应。
不过蔡攸还有大招没放出来,据他收到消息,现在蔡京早已目不能视书,全部奏章皆有蔡绦处理,而蔡绦在这其中,大肆卖官鬻爵,收受贿赂。
没想到今日这纨绔子说,其中还牵涉到了元佑旧人!
蔡京二次复相位时,因新旧党争之故,曾大肆贬斥、流放以司马光为首的三百零九人,还将他们的子孙也一一禁锢,让他们终生不得在京城做官。甚至立下一块元佑党籍碑,令人将他们的姓氏刻在上面以昭告天下。
如今蔡绦却在蔡京的眼皮子底下干出这种事,两人焉能不兴奋,这把柄捉住了,高低得让蔡京和蔡绦出点血。
蔡攸立刻举起酒壶,给贺庭之满酒。
“这可是大事!多亏世子警醒,我回去就好好教训四弟!贺世子可知是哪几人干了这乱权之事?”
“唔,”贺庭之接过酒杯,一饮而下,醉醺醺的开始思考,“名字,名字,啊!约之没同我说,不过他还给我看了四哥新作的一本诗集,叫什么来着,哦!《两清词话》!里面也收藏了这些元佑旧人的诗呢!”
这下,蔡王两人更加兴奋了。
王黼直呼贺庭之为好兄弟,硬扒拉着他,让他再多吐露一些。
贺庭之却是一副酒量不堪的样子,醉得一个劲儿胡话,蔡王两人一看,虽心有不甘,也只能作罢。
蔡攸喊来贺庭之的小厮,将人送回英国公府,和王黼开始商量怎么用贺庭之的这条消息来对付自己的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