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大朝会,文武百官齐聚文德殿。
赵佶倚在龙椅上,一脸倦容。昨夜明达皇后入梦的情景犹在眼前,让他神思恍惚。
“陛下?”梁师成小声提醒。
赵佶这才回神,示意王黼出列。
“刘氏”提醒他以后,让赵佶又是动摇起来,便决定这件事还是拿到大朝会上议一议才是。
王黼便将张觉之事重述一遍,殿内顿时议论纷纷。
宰相白时中率先出班:“臣以为王相此计甚妙,只是此事宜早不宜迟,臣建议即刻密令王安中着手办理,同时派心腹接应张觉入宋。”
尚书右丞李邦彦立即附和:“白相所言极是。此事关乎两国邦交,迟则生变啊!”
殿中众臣纷纷点头称是,一时间附和之声不绝于耳。
倒是赵佶,因为昨天福金的把戏,他有些犹豫不决。
“可朕昨夜明达皇后托梦,言天尊示下,此计并不可取......”
殿内顿时哗然。王黼眉头紧锁,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鬼神之说虚无缥缈,岂可轻信?眼下当以国事为重。臣以为,李代桃僵之计实乃两全之策。既能保全张觉性命,又不至公然违背与金国的盟约。若因一人而坏两国邦交,恐非明智之举。”他说着,目光扫向殿中众臣,暗示众人附和。
白时中立即接话:“金人兵锋正盛,我朝当以和为贵。况且盟约既定,岂能因一降将而废?”
李邦彦也帮腔道:“臣昨日已命太史局推算,若交出张觉,紫气东来,主大吉!”
“荒谬!”
一声断喝震得殿中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一绿衣小官出列,几位宰相对视一眼,都知道是个刺头。此人任监察御史兼权殿中侍御史,名唤李纲。
他大步出列,朝服下摆猎猎作响:“三位相公此言,是要将大宋推向万劫不复之地吗?!”
王黼脸色一沉:“李御史此言差矣......”
“差在何处?”李纲双目炯炯有神,直逼王黼,“金人贪得无厌,今日敢要张觉,明日就能不还燕云!尔等一味退让,只会助长其狼子野心!”
白时中冷笑道:“李御史好大的口气!你可曾见过金人铁浮屠冲锋之势?!”
“下官虽未亲见,却知我大宋儿郎并非孬种!”李纲怒发冲冠,声震屋瓦,“如今我朝已有火铳,若整顿军备,充实粮饷,何惧金虏铁骑?”
李邦彦阴阳怪气道:“李大人是要让陛下背负毁约之名啊......”
“住口!”李纲猛地转身怒斥李邦彦,又朝赵佶深深一揖,“陛下!臣请三思。不如双管齐下——一面虚与委蛇拖延时日,一面速调西军北上,整饬边备。另可密令张觉暗中招募旧部,以为奇兵!”
王黼厉声打断:“你这是要陷大宋于不义!”
殿中气氛剑拔弩张,众臣噤若寒蝉。赵佶的目光在争执双方之间游移,昨夜梦境与眼前现实交织在一起,让他难以决断。
就在此时,王黼跪地叩首:“陛下明鉴!若因李大人一时意气,坏了与金国的盟约,届时兵戈再起,生灵涂炭,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白时中、李邦彦等一众文臣纷纷跪倒:“请陛下三思!”
李纲孤身立于殿中,环顾四周,竟无一人敢与他并肩。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再谏,却见赵佶摆了摆手。
“罢了......”皇帝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就依王相所奏吧。”
他抬手指了指李纲:“你就先退下吧。”
*
很快,密信就送到了燕山府宣抚使王安中这里。前两日,张觉已带着五万兵马来投,王安中暂时将五万人马和燕山府守军放在一处,张觉则被秘密安置在城里一处不起眼的宅院中。
而紧随其后的就是完颜宗翰派来的使臣。
王安中匆匆览毕,知道了汴京城里的意思,立刻便来到了燕山府大牢。
大牢内,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王安中捂着口鼻,在县令陪同下挨个查看囚犯。忽然,他脚步一顿——角落里那个蓬头垢面的,眉眼间与张觉倒是有着五分相似。
“将他拎出来!”
狱卒粗暴地将人领了出来。
王安中借着昏暗的烛火打量了两眼,实在是忍不住这里的臭味,他短促吩咐了一声:“就他了。”
此人乃是一名小偷,因偷了城里富户管家的钱袋子而被捕下狱。
见县令亲至,他还以为自己是提前获释,忙不迭叩头:“青天大老爷明鉴!小的再不敢偷鸡摸狗了!”他脏兮兮的脸上堆满谄笑,“小的出去后一定洗心革面......”
话音未落,跟着一起来的刽子手手起刀落,刚刚还一个劲儿赌咒发誓自己不敢再犯的小偷,已经睁大着双眼人头落地了。
“仔细收拾。”王安中退后两步避开喷溅的鲜血,“头发要梳成张将军的发式。”
丢下两句话,王安中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