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喝了一口乌梅饮,略微沉吟了一下,开口:“姜小娘子卖那冰饮,想必十分零散,每日需要冰的数量也不固定。依某看,便算作三百文一桶,等月底再一起结账如何?”
这便是额外帮忙的情分了。
姜如意连忙点点头说好,先谢过管事,又掏出提前准备好的银钱递过去。
她说道:“虽说可以月底一起结账,但也不好让管事白垫银钱。这些银钱还请收下,等月底了再一起算,想来也更方便些。”
管事倒是没想到,眼前这姜小娘子竟考虑的如此周到。
他抬目看了姜如意一眼,继而笑着称赞一句:“姜小娘子做事周全,如此,某便收下了。”
姜如意笑笑,又问管事,那冰能否现用现搬,要不然一下子搬好几桶回去,若是用不上,恐怕就化了。
这些都是举手之劳,管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等两人谈妥之后,管事伸手招来一个伙计,吩咐他去冰窖取一桶冰来,帮姜小娘子搬回去。
……
这日,来姜记吃饭的客人们刚一进门,便感觉到一股清凉从里面扑面而来。
几名客人先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抬脚,朝铺面里走去。
只见小小一间铺面里,果然放了一只冰桶。
那桶盖稍微打开一些,虽然只有一小条细缝,但阵阵清凉正从里面散发出来,在这炎热的三伏天里,实在是种奢侈的享受。
客人们站在原地,深吸了两口气,感觉从外面带进来的暑热,都被这股凉意所驱散,心情也变得畅爽了起来。
几名客人挑了一处靠窗的座位坐下,见姜小娘子不在,估计正在厨房里忙活吃食,于是好奇向阿芍打听。
“铺子里如此凉快,是打算以后用冰桶降温吗?”
阿芍摇摇头:“却不是用来降温的,小娘子买这些冰回来,是打算推出冰饮呢。”
本朝储存冰的技术已经十分成熟,有专门负责采冰的“凌人”,冬天的时候,凌人们将开采出来的冰存于冰窖中,供夏天拿出来使用。
尽管如此,能在这样一间小小的铺面里用上冰,另外还有冰饮卖,实在是件再奢侈不过的事情了。
客人们听完阿芍的话,纷纷期待着感叹了两句,然后就老老实实的坐在桌子旁,伸长了脖子等着姜小娘子出来。
厨房里,姜如意最后检查了一下罐子里的乌梅饮,确认没有问题,她拎着那罐子朝厨房外走去。
一出了厨房,姜如意便发现外面鸦雀无声。
客人倒是坐了不少,皆是一副满脸期待的模样,一见到自己出来,视线齐刷刷的朝自己看过来。
姜如意愣了一下,眨眨眼睛问道:“客人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名眼尖的熟客,已经看见了姜如意手里拎的那罐子,大声问道:“姜小娘子,这就是今日要卖的冰饮吗?”
姜如意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朝手里看看,忍不住失笑。
怪不得客人今日连饭都不吃了,原来都是在等这冰饮。
看来,在这三伏天里面,加了冰的吃食,对客人来说简直是有致命的吸引力啊。
姜如意朝那客人笑笑,说道:“这里面是放凉的乌梅饮没错,却并没有用冰,待会儿客人要喝的时候,再往里面加上冰,能最大限度的保证口感。”
姜如意今早上仔细思量过,若是饮子里提前加上冰,等冰一化,恐怕味道上就不好了。
倒不如等客人买的时候再加,一来冰化的慢些,二来冰桶放在外面也凉快。
也正因为如此,她今日干脆将冰桶放在了菜品展示架下,冰桶紧挨着长条桌,这个地方又避光避风的,位置还显眼。
若是放在厨房里,等炉灶上的火苗一起,恐怕先热化了。
客人们听着姜如意话,纷纷点点头,称姜小娘子做事情当真细致。这样现喝现加冰,饮子的口感可不最原汁原味吗?
姜如意笑眯眯的应和两句,同客人们说话的同时,和阿芍一起将那罐乌梅饮放在长条桌上。
姜如意又向客人介绍除了乌梅饮之外,今日还推出了冰镇紫苏饮、冰镇绿豆汤和桂花冰酥酪,客人们可以按照喜好挑选。
这些客人们早就按捺不住了,见可以开始点了,纷纷喊道:“姜小娘子,这桌来两杯乌梅饮。”
“小娘子,要一碗冰镇绿豆汤。”
“要一大扎紫苏饮子,姜小娘子,我们这桌人多,里面多加些冰。”
姜如意听了,回头对着那桌客人笑道:“客人,杯子的容量都是一样的,若是冰加多了,里面的饮子可就少了。”
她这句略带点俏皮的话一出,满堂的客人们皆笑了起来,纷纷点头说还真是如此。
说话的那桌客人也跟着笑起来,笑完之后又用手抓抓头发,一副苦恼的表情。
姜如意体贴的建议道:“倒不如先给客人加一部分冰,等里面的冰化了,再加新的如何?”
那客人听完连连点头,直说这个方法好,姜小娘子当真聪慧。
姜如意笑眯眯的收下这夸奖,她又请客人们稍等片刻,然后将盛好的饮子一一端到客人桌上。
等忙完了这一阵子,姜如意倚在柜台后面,活动了一下发酸的手腕。
她看一眼铺子中,喝着饮子心满意足的客人们,感受着周围凉爽的空气,脸上露出个笑容来。
这一天下来,几乎每一桌来吃饭的客人,都要点上两三杯饮子,边喝还边赞叹的点头。
尤其那改良之后的乌梅饮,客人们喝过一次,便向姜如意暑期一个大拇指,说这味道比城中其它酒楼中的都要好喝。
跟先前回答清月楼的管事一样,姜如意照例谦虚两句,笑眯眯的收下客人递过来的银钱。
姜如意略算了一下账,发现光这冰饮的收入,每日竟就多了两三百钱。
除此之外,姜如意还发现,来吃饭的男客们,点的多是冰镇绿豆汤和新上的乌梅饮。
女客们则出手更大方些,除了常点的紫苏饮子和乌梅饮之外,更有不少女郎,喜欢那桂花冰酥酪的,特意来了点上一份尝尝。
一份桂花冰酥酪就要二十文钱,价格足足比凉皮贵上一倍还多。
是以这几日里,姜如意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停过。
这样贵价的冰饮,容器上也要讲究些,才能配得上富贵的女郎们不是?
姜如意这样琢磨着,等一得了空,她便去了一趟城东卖瓷器的行市,专门买了几套白瓷花盏回来。
……
热闹的行市上,瓷器铺老板看着眼前娇俏的小娘子,态度也比对旁人更和善些。
他主动上前询问道:“小娘子要买什么瓷器?无论是花瓶摆件,还是碗碟瓷器,某这铺子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好。”
姜如意环顾了一圈瓷器铺,果然见里面各种瓷器皆有,质量也比外面那些散卖的摊儿上要好上许多,她点了点头,知道老板所说不假。
姜如意问道:“可有吃饭用的碗盏?样式需得讲究些,最好是专门给女郎们用的。”
瓷器铺老板一听来的是桩大生意,连忙点点头说有。他殷勤的引着姜如意上了二楼,亲自捧出几套碗盏请她过目。
“小娘子看看,这几套皆是如今汴京城里时兴的款式,尤其是那白瓷的,虽然不是定窑的,但色泽釉质皆上佳,况样式也漂亮。”
姜如意看着锦盒中成套的碗盏,从心里面惊叹两声,面上却不显。
她指了其中一款说道:“就这个吧,请问可否多拿几套?”
瓷器铺老板连忙点点头说还有,他让伙计去仓库中拿了,付钱的时候,又做主给姜如意打了折。
姜如意笑眯眯的谢过老板,然后就看一眼这热闹的行市,趁着头顶上的日头还没升到最高,她拉一下挡太阳的帷帽,穿行过绿茵茵的街市,快步朝铺面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