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是说鹤鸣寺的签文。”陆余莞尔一笑,“你不是说之前没机会来吗,明天我正好过去,需要帮忙求一支签吗?”
“嗯…要。”小姑娘咬着唇,腼腆点头。
“愿望呢?”陆余掏出手记本和笔。
“就写‘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吧。”祁乐乐思忖半晌冒出来这么一句。
“哦?”
“想治愈大家嘛,想用色彩给人力量,还想画的越来越好,不愧对大家的期待。”她绕着发尾嘟囔,听到陆余轻笑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偷偷看他书写的动作,突然毫无征兆道:“陆余,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嗯?”陆余抬眼。
“代理神仙。”祁乐乐笑盈盈答,比划他刚刚写字的动作,“尤其是刚才那样,感觉真的可以帮我实现愿望一样。”
陆余发觉自己真的很喜欢看她笑。
那是一种明媚的,干净的,甚至还未完全褪去稚气的笑容。
“那…在你看来,我是什么神仙?”他盯着屏幕中央正把下巴卡进虎口思考的小姑娘问道。
“嗯——你文笔好又有才华,那我就代表你的部分粉丝,把你当文曲星吧。”她这样说着,却没注意到自己说他是“文曲星”的时候,陆余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
他垂眸看着自己写下的愿望,「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字迹工整得像在批改下属校对稿。
“文曲星啊……”他低声重复,唇角微扬,“听起来像是很古板的学究先生。”
“才不是!”祁乐乐在屏幕那头摇头,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文曲星呢,是管文运的,是才气,是……”她顿了顿,眼睛亮晶晶的,“是像你这样的人。”
“而且你一点都不古板。”祁乐乐认真道,“古板的人写不出那么振聋发聩但笔触温柔的词句。”
陆余喉结微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记本边缘。
聊了约摸一小时,祁乐乐以“担心他早上起不来去鹤鸣寺”为理由挂了电话,陆余没有多说,简单道了句晚安。
然后靠在床边看手记本,温热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愿望。
「一直做喜欢的事。」像她能说出来的话。
这也是他想看到的她。在自己的领域风生水起,成为迎风绽放的最好看的花朵,碧空中最自在的飞鸟。
前路坦荡,熠熠生辉。
陆余相信她会的。
不过她把我当文曲星吗?固然是好的。说明我还没有江郎才尽,还能用文字吸引到她的注意。
可是祁乐乐,这个文曲星我不想做。
文曲星离你太远了。
——
安彡市郊外的清晨依旧落雪,但没有那么冷。
陆余难得起了个大早。
清晨的鹤鸣寺浸在薄雾里,青灰色的飞檐挑破朦胧的天色,铜铃悬在檐角,风一过,便荡出清凌凌的声响,像是神仙低语。 石阶上还有三两个小沙弥在清扫,陆余踏着湿漉漉的青砖,举着相机一步步拍上来。
他本不必这么早来。
采风的时间很宽裕,完全可以等太阳高悬、游人渐多时再慢慢逛。可昨晚挂断视频后,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是祁乐乐那句——
「就写‘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吧。」
她说这话时眼睛亮亮的,像盛着碎星子,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嘴角抿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陆余站在寺门前,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冷空气里散开。
她说自己是可以实现她愿望的“代理神仙”,那“代理神仙”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得做到最好。
尤其是有心上人的时候。
陆余在大殿前驻足,看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烟霭缠绕着朱红的梁柱,檐角铜铃被晨风拂动,发出清越的声响。他站在炉前,看那烟升腾又散开,恍惚觉得,自己此刻的念头——那些虔诚的念想、复杂的情绪、还有关于她的、克制却又忍不住靠近的心思也像这烟一样,明明灭灭,却又无处可藏。
殿内烛火摇曳,佛像低垂的眉目在昏黄的光里显得格外慈悲。供案上摆着鲜果和净水,铜磬旁搁着签筒,竹制的签条泛着温润的旧色。
陆余跪在蒲团上时,掌心微微发潮。他闭了闭眼,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在远处隐约的诵经声里,一下,又一下。
频率像记忆里他第一次见祁乐乐时那般。
第一支签就是替祁乐乐求的。
签条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捡起来查看。
上上签。
“真是个好兆头。”他自言自语,然后右手捏着签条拍了张照,给祁乐乐发了过去。
陆。:[图片]
陆。:这是你的,看来神仙比较眷顾你=)
陆余就自己上大学时的经验而谈,这个点没回信息,那祁乐乐应该是还没醒。
毕竟是假期。而且是他自己如果今天没有安排,这个点雷打不动也正在跟周公下棋。
说罢陆余耸耸肩,给自己求了第二支签。
希望新书顺利,以及岁岁无忧。
又是一声清脆。
中平签。
他挺满意,毕竟风轻云淡的每一天,也是一种安宁。
陆余想了想,也顺手发给祁乐乐看。
名曰分享日常。
陆。:[图片]
陆。:神明区别对待。
届时,男人收好第二支签条,再抬头看佛像时,慈悲之相似乎在看着他笑。
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再做点什么。
于是鬼使神差的,陆余双手合十,又虔诚行了一拜。
请原谅我的贪心,但愿她坦荡漫长的未来里,有一席之地容我驻足。
只要一隅就好。
脆响捞回即将远去的思绪,陆余站起身子翻转签条。
是上签。
心跳漫出的暖意遍布全身,陆余勾着嘴角把最后一支签条夹进手记本,步伐轻快迈出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