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上,昏黄黯淡的宫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在地上投射出影影绰绰的光晕。冰裳的身影在这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像是随时都会被夜风吹散。她一路小跑,发丝在凛冽的夜风中肆意飞舞,几缕碎发糊在她满是焦急的脸上。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得有些可怕的夜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踏得又快又重,仿佛要把地面踏出个窟窿。
终于,冰裳气喘吁吁地冲进了太医院。值班的太医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赶忙从内室走了出来。
“郡主,这是怎么了?” 太医看到冰裳手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原本平和的脸上瞬间满是关切,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快,快给我治伤,疼死我了!” 冰裳装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双眉紧紧拧在一起,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还刻意提高了音量,“也不知从哪窜出来个野猫,张牙舞爪地就把我抓伤了,那畜生下手可真狠!”
冰裳紧咬下唇,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一边强忍着钻心的疼痛,一边在心里不停地盘算着:怎样才能不着痕迹地为澹台烬拿到药呢?要是直接开口,太医肯定不会轻易给,这可怎么办才好……
冰裳装作不经意地开口,目光在药柜上扫来扫去,语气尽量显得轻松:“听闻太医院有上好的伤药,我想带一些回去涂抹,我怕这伤口留疤,女孩子家总归是在意这些的。”
太医快步上前,目光凝重地看着冰裳的伤口,眉头紧紧蹙成一个 “川” 字,“县主,您这伤得着实严重,容老臣先为您清创上药,再仔细包扎,否则日后恐留隐患啊。” 说着,便要去拿桌上的医药箱。
冰裳心急如焚,心里惦记着受伤的澹台烬,哪还有心思在这里耗着。“不必了,太医。” 她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语气却透着不容置疑,“回去后我自己上药便可,您把药给我就行,我回去让丫鬟帮我处理,一样的。”
太医一脸惊愕,眼睛瞪得大大的,连连摆手,满脸的不赞同:“县主,万万不可啊!这伤口若处理不当,极易感染发炎,到时候引发高热,那可就麻烦大了。还是让老臣……”
“无妨。” 冰裳果断地打断他的话,眼神坚定,伸手接过药瓶,“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确实有急事在身,耽搁不得,实在抱歉。” 说罢,便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太医无奈,只能苦口婆心地叮嘱道:“此药每日需涂抹三次,爽口切不可沾水,县主您一定要牢记啊。”
冰裳一边向外走,一边回头致谢,脸上带着感激的神色:“多谢太医,我记下了,您的叮嘱我一定不会忘。” 言罢,脚步匆匆,身影很快消失在长廊尽头 。
离开太医院后,冰裳紧紧握着药瓶,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脚步匆匆地往回赶,月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急切的身形。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一定要让澹台烬尽快用上这药 。
终于回到了那间屋子,冰裳抬手,轻轻推开房门。门轴转动,发出轻响 “吱呀” 声。屋内,烛火摇曳,月莹心早已在屋内焦急地踱步,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细碎声响。一见到冰裳,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几步上前,急切地问:“可算回来了,药拿到了吗?”
冰裳微微点头,将药瓶递过去,嘴角扯出一抹疲惫的笑:“给,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快给你家殿下涂上吧。”
月莹心接过药瓶,手都有些颤抖,转身就快步走到榻前,为澹台烬涂药。她动作极为小心,每一下涂抹都轻缓且专注,眉头始终紧蹙,满是担忧。
澹台烬坐在榻上,目光越过月莹心,直直看向冰裳,眼神里满是感激与深情,声音虽虚弱却坚定:“冰裳,今日之恩,我澹台烬铭记于心,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冰裳低声道:“殿下不必言谢,您我之间,无需如此见外。我只愿殿下此后能平安顺遂,不再受此等伤害。”
澹台烬心中五味杂陈,微微摇头,轻叹:“冰裳,你今日为我得罪了五皇子,日后恐怕会有诸多麻烦。”
冰裳不假思索,语气坚定:“殿下不必担忧,我不怕。只要能帮到殿下,这些都不算什么。”
月莹心全神贯注,终于给澹台烬上好药。这时,澹台烬看到冰裳用簪子划伤的手,血还在慢慢渗出。
他眉头瞬间紧蹙,眼神里满是心疼,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一把拉过冰裳的手,嗓音略带沙哑,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你的手还流着血,我给你涂药包扎吧。”
冰裳一怔,大脑瞬间空白,只能愣愣地点点头:“哦。”
澹台烬动作轻柔地拿起一旁的纱布,又拿起药瓶,倒出些许药膏在棉布上。他垂眸,专注地为冰裳包扎伤口,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冰裳的手背,让她心里一阵慌乱。
包扎完毕,他轻轻捏了捏冰裳的指尖,低声叮嘱:“小心些,别再碰着了。”
冰裳脸颊微微泛红,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哼哼:“多谢。”
澹台烬重新拿起药瓶和棉布,目光温柔,一边轻轻为冰裳擦拭伤口,一边轻声问道:“你伤口,疼吗?”
冰裳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我不疼。”
澹台烬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喃喃自语:“受伤都得会疼,你怎等会不疼呢?你何苦为我得罪五殿下还为我讨要划伤自己的手,皆视我如敝履,想来这世间,怕是无人会真心喜爱我。”
冰裳闻言,微微一怔,抬眸望向澹台烬,烛火的微光跳跃在她眼底。她下意识咬了咬下唇,沉默片刻,终是抬手,犹豫着轻轻拍了拍澹台烬的肩。
“这世间人多凉薄,可我信总会有不一样的。你…… 也值得被人珍视。” 冰裳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目光始终没有从澹台烬脸上移开 。
在那间烛火摇曳的屋子内,气氛莫名地有些旖旎。冰裳脸颊绯红,恰似天边被晕染开的晚霞。
冰裳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手,音细若蚊蝇,带着几分羞怯:“多谢殿下为我上药,上次你给我的斗篷,我还没来得及送还给你,等有时间我一定送来。” 她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指尖微微泛白,像是借此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澹台烬微微一怔,原本黯淡的目光瞬间有了光亮,目光牢牢地落在她身上。他的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用了,那个斗篷送你了,现在就送你了,留着吧。” 他的眼神里藏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冰裳,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冰裳闻言,眼中像是突然被点亮,闪过一丝惊喜,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轻声应道:“好,好的。”
就在这时,守在门外的冰裳的婢女嘉卉轻轻推门而入,神色焦急,小声提醒道:“郡主天色已晚,宫门快要下锁了,我们在宫中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