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的一角藏着两个宇智波。

此时此刻宇智波火端心情有些复杂，他的妻子正在偷窥。他知道，那个少年是妻子死了的白月光，和他自己也有一点关系。

宇智波火端回忆了许久，终于从久远的记忆中找到了熟悉的影子，他这才恍然。

啊，是那个人啊。

死在他手里的千手不低于两手之数，但成功围杀了这个声名鹊起的千手强者依旧是他宇智波火端最出色的履历之一。

时间是真的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然而那次围猎的记忆犹然历历在目，属于十几个宇智波族人的围猎，他们的猎物是一个千手。

血夜。

浓郁的血腥气弥散。

不知道谁才是猎手，谁才是猎物。

一对十四，但是宇智波差一点被全部反杀了。最后那个人先放弃了。

宇智波火端一直觉得当时的情况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诚然，千手明澈落入了宇智波的圈套，但是千手一族的支援很快就能到。没有人不知道千手一族的支援会来得很快，正如宇智波们清楚地知道他们围杀的这个千手是谁。他们深入千手的腹地，都是抱着死去的觉悟执行那次任务。

只有千手明澈与他们再僵持一会儿就能获救，而所有宇智波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甚至，宇智波火端毫不怀疑在千手一族的支援到来之前那个人就能解决他们。

可是千手明澈轻易被宇智波亚树子抓住了要命的破绽。

一刀必杀。

刀锋绽放出银色的月华。

宇智波火端觉得自己不应该忘记那双眼睛。

濒死的时候，那个人红色的眸子尤带着清浅的笑意，那是和宇智波阴冷的血色写轮眼截然不同的温暖之感。

他为什么笑？他在笑什么？

千手明澈挺直了身板站在那里，明明是被刀剑贯穿的靶子，可是血染红了他的青衣，他仍然如松竹清俊。他弯了眼眸，笑着慨叹，“如果是你……算了。死亦归途，何曾惧之……”

他在说什么？他又是对谁说的话？

千手明澈闭上了眼睛，永远地倒下了。些许血污凝固在他的脸上，可是，他如同睡着了般恬静，似乎他只是安然入睡……

宇智波火端回想起了当时自己的疑惑和茫然。

为什么自己的未婚妻在颤抖？

亚树子她是在兴奋还是在恐惧？她在恐惧……她为什么会在恐惧？

这些都是他的疑惑。

那个时候他还很年轻，和那个快要死去的千手一样年轻。但是相比千手明澈，他尤其显得年轻气盛，这也是一种幼稚。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走神了，宇智波火端神色恍惚——千手明澈，这个宇智波最大的敌人快要死了啊……他不解。

任务完成，他们及时撤退。

他们拉开距离的时候，千手一族的支援刚刚到达，暴怒的千手对他们的追杀层出不穷，他们险之又险地脱离了危险。

隔着一段很远又很近的距离，他的族人们，宇智波在大肆嘲笑狼狈的千手们，而对面的千手愤怒得面色扭曲。

宇智波火端也是狂笑中的一员，他是如此高兴，他终于杀死了那个笼罩于族群之上的阴影，仿佛只要千手明澈死亡千手一族就不足为惧。只有宇智波亚树子是那么的悲伤，那时却没有人在意她的格格不入。

仇恨被千手明澈的死亡激化，报仇才是两族之间高扬的主旋律。

千手明澈在千手一族的地位很高，人缘更是恐怖的好，多得是人想要替他报仇，以血还血。那一战受到刺激的千手疯狂反扑，宇智波以惨重的代价取得了胜利，族中的长老几乎全军覆灭。可是，族中觉得不亏。

虽然宇智波并没有因为千手明澈的死亡在交锋中立刻获利，但是从长远来看宇智波一族还是获得了足够的好处，仅仅因为千手明澈这个让人忌惮的宇智波的劲敌死了。

当时宇智波火端想起了那个人死时的笑，所以他把所有的疑惑藏了起来。他存疑，他在查，然后他保持了高度的沉默。

千手明澈是一个可怕的敌人，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宇智波拼死也要杀了千手明澈。

平衡，为了两族的相对平衡。

千手柱间已经够强了，但是宇智波斑可以与他打得有来有往。唯独千手明澈，宇智波一族谁来对付他呢？谁能对付他呢？

所以……杀了他……

但千手明澈的死亡似乎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或者说，这家伙狠起来连他自己的死都没有放过，他的死就是一出阴诡的算计。

在这死亡盛宴的背后，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的顽固派死死伤伤元气尽失，两族族长掌权，为后来两族结盟奠定了基础。

当初，千手明澈是千手一族激进派的领头人物，不，何止，在千手族长千手佛间与宇智波族长宇智波田岛同归于尽后，他还是千手族中最有实力最有威望的族长候选，与千手柱间兄弟一系分庭抗礼。

宇智波一族已经确定了族长为斑大人，而千手一族还在为族长的人选争执不休。

主和的千手柱间在那个人眼中大概是个跳梁小丑吧？这是宇智波的普遍想法。

人尽皆知千手明澈与作为千手一族少族长的千手柱间理念不和，那时千手柱间又样样不如千手明澈，甚至绝大多数千手族人都站在了千手明澈那边。

宇智波一族当然时刻关注着千手那边，甚至暗搓搓快乐地等着千手一族内乱，可千手的内乱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就结束了。

千手明澈以风驰雷霆之速镇压了族人并推千手柱间上位。

没过几个月，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在战场上相见，以诡计和谋断著称的千手明澈忽然就掉进宇智波的陷阱里……

宇智波火端恍惚明白当时那个人死的时候为什么会是笑的了。

不好笑吗？他都觉得可笑。

这家伙的死亡都是给千手柱间铺路。

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些事情，如果事态发展到这里就截然而止……就好了。

作为合格的下属，这些有价值的情报他当然上交给了族长，宇智波最多唏嘘一下，然后幸灾乐祸——他别的什么也没有多想，直到这把火突然烧到了自己身上。

宇智波火端和宇智波亚树子从小便在长辈的安排下定有婚约。千手明澈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宇智波亚树子以伪装的格子身份接触了千手一族，甚至不惜泄露族里的情报。她在打听一个人，一个死去的人。

那个时候宇智波火端他在想，亚树子不会泄露重要的情报，只是一点情报，所以没关系的……没关系。也许亚树子有别的安排，她接受了族里的命令做些什么。

出于某种心态，他默默帮宇智波亚树子掩饰了她的行为。

宇智波火端也在暗中调查，后来他发现千手明澈就是他未婚妻的恋恋不忘的心上人。远不止如此，后来宇智波火端又知道另一件让他接受不能的事——宇智波火端有一名为“浅川清正”武士好友，而那竟也是，他。

浅川为什么不再出现了？因为他死了。

查到这里的宇智波火端不由瞳孔地震，哪怕知道未婚妻的心上人不是自己都没能够让他这么失态。

那时他仿佛才认识那个自己认识的人。

最初相识，那个人面带灿烂的笑容，他轻言轻语地问宇智波火端，“小先生，有看到在下的猫儿吗？”

宇智波火端欠千手明澈三条命。第一次千手明澈在战场上悄悄放过了一群宇智波的孩子，里面有宇智波火端的弟弟；第二次，他放过了围杀他的宇智波，里面有宇智波火端和宇智波火端的未婚妻子宇智波亚树子。

还有一次。

路过宇智波任务地点的武士“浅川清正”对他伸出来援助之手，对方抱着手嘲笑自己的朋友，“哟，好久不见啊！火端，可真狼狈啊。”

是啊，真狼狈。

宇智波火端以为这些已经被自己抛之脑后了，没想到时至今日依旧如此清晰。

宇智波火端发现自己那个失踪了的武士朋友浅川是千手明澈还是通过自己的妻子知道的，因为他的妻子亚树子的心上人就是他自始至终认为的好友“浅川清正”。

千手明澈，宇智波火端不仅仅和他在战场上接触过。他们曾经是朋友，是的，曾经。怎么就变了呢？

如果我们的姓氏不是宇智波和千手，那么我们是不是会有不同的结局……

如果无关姓氏，宇智波火端想，他会找这样一个朋友。

他永远记得那个不大的镇子上有一个好心肠的武士，无偿帮助别人，喂养流浪猫儿……

浅川清正还会和他各种“偶遇”，看他的热闹，然后坐在树枝上捧腹大声嘲笑他，笑够了才声音轻飘飘地问，“火端，真狼狈啊。嗨，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你帮忙。”

他笑得更开心了，“那我还真要帮帮你。不用谢哦，请我吃甜点心就好。”

这个时候，宇智波火端往往异常恼怒，对方又凑过来，拖长了语调，“生气啦？别生气嘛，生气容易变老哦。”

现实中没有如果。

……其实，自己早有猜测了不是吗。

那是千手明澈死了很久之后了。

宇智波火端意外发现了亚树子拥有那双眼睛，不久后，原本悔婚的亚树子主动找了宇智波火端，然后他们成婚了。

彼时亚树子已经与他组成了一个家庭，但宇智波火端还是找到了那些风花雪月的书信。多少年了，亚树子始终珍藏着那些书信。

亚树子在族里的情报组，一直在花楼里经营着一个清贵的格子身份。

宇智波火端知道未婚妻与武士浅川清正相识，却从来不知道他们的一切。真是令人羡慕的感情啊，又真是讽刺。如果他们两情相悦，他宇智波火端又算是什么呢？

又是很久之后了，通过书信上的蛛丝马迹，宇智波火端才确定。

为什么亚树子有了那双被诅咒的眼睛呢？原来她终于确定了千手明澈是浅川。

为什么亚树子突然嫁给他？不只是因为他发现了她万花筒的秘密，还是因为她在报复。

亚树子是典型的宇智波，爱也坦荡，恨也极端。

从设计围猎计划的人到执行这个讽刺的计划的人，所有人都得到了亚树子的报复。她恨完了所有自己能够恨的人，最后也只能恨自己了。

他们的这段婚姻，是亚树子对他，对她自己最狠毒的报复。

所有人都付出了代价，只有还活在他们回忆里的那个人一死百了，也许更加轻松？

如果可以，宇智波火端也想质问那个人，难道这也在他的算计之中？可惜，不可以了。

亚树子在和平之后才与她自己达成和解。三十多年的岁月涤荡了仇恨。

宇智波火端知道亚树子和他之间没有爱情，妻子不爱他，她爱着一个死去的人，但没关系，他们之间的感情本就无关爱情。

他和亚树子已经有了安定的家庭和自己的孩子，相敬如宾也很好。

如果这个少年不出现……

可他已经出现了，还出现在他们面前。

宇智波火端突然很担心相敬如宾的妻子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憋了许久，不善言辞的宇智波火端干巴巴地开口，“亚树子，别乱来。”

宇智波亚树子打断他，笑语盈盈。“火端，放心吧，我不会做什么的。他不是我们的浅川，我分得清。”她话语一转，“让镜带明澈来家里做客怎么样？他们年纪相仿，一定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宇智波火端没反应过来，“什么？”

宇智波亚树子没有继续和略显笨拙的丈夫说话，她偷看那个少年吃丸子，心情宛如今天的天气一样晴朗。

十五岁的清正啊，好可惜，套千手桃华的话，这个时间的那个自己已经勇敢地向浅川大人表白了呢。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应该没有了吧，清正总是很擅长权衡利弊……所以那么决然地死去。

早已不再年轻的妇人轻轻叹息，轻蹙起的眉凝上一些哀思。

自己无法释怀的年少。

这一生，遗憾……浅川清正。

还在吃丸子的千手明澈发现了有人在观察自己，而且不止一道视线。其中有两道视线不要太强烈，一点盯梢别人的自觉也没有。他也不甚在意。

如果在这里，某些人的眼皮子底下，他还能出事的话木叶干脆趁早好聚好散吧。所以，不管那些盯梢的忍者是出于什么乱七八糟的目的盯着他自己都是安全的。

千手明澈在心里思索。

——里面应该有宇智波吧？毕竟自己也在这里盯了那么久宇智波的梢。

嗯，中间还有一些小问题的，不过影响不大？算了，不费脑筋了，有万能的扉间在呢，这些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他去处理。

他这个异世来客还是先就着自己的事情吧，比如说先了解透这个世界。

并不知道有两个故人在偷偷看他，千手明澈还在想着无足轻重的事情。他的思绪飘飞到远方，又轻悠悠地飘回木叶。

他一拍手跳起来，大声宣告，“决定啦，我还想吃旋转寿司！蒲烧秋刀鱼！”

众所周知，无论好坏的心情都具有传染性。千手明澈跑到老板所在的柜台跟前，灿烂的笑容令人忍不住跟着高兴。

“老板，还要三份三色丸子！”少年迫不及待地说，“要打包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