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仪接过了信:“我相信江姑娘仿写的字迹,除却俞暮南本人,都不可能轻易看出来。”
“那……送信之人?”
沈牧仪走到窗边,抬手敲了窗框两下,声音高了一度,对着外边站着的影子道:“文二公子?”
文迹渊?柳静姝双目微睁,有些诧异他选了这个人。
文迹渊还沉在狐裘带来的高兴里,一双耳犹如生了一道屏风,将除文岚枫之外的声音统统拦在了外边。
屋内只看见人影浮动,却压根听不到回音。沈牧仪刚想再叫一声,余光中看见柳静姝走了过来,一下推开了窗,微雪沫子浮了进来。
“文迹渊?”
文迹渊仍旧听不见,柳静姝微伸了脖子出去看,小少爷乐呵呵地抚摸了狐裘,爱不释手的样子仿佛几辈子没见过这玩意儿。
终究是檐下的文岚枫没忍住,一巴掌拍上文迹渊的背,冷冷道:“叫你呢,聋了这是?”
“啊?”文迹渊傻不愣登地看向文岚枫,又顺着文岚枫的目光挪向了窗边的柳静姝,终于意识到似乎里面的人正在叫自己。
“怎么了?”
“有桩事需得你来办。”
“你们的?”文迹渊在柳静姝肯定的目光中,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来?”
柳静姝又笑眯眯点了点头。
“什么事?”
“进来。”
……
翌日,遥安的百姓一觉醒来,发现外边儿的积雪已经有了一只脚厚,纷纷拿上笤帚开始扫雪。调皮些的孩童瘪了嘴不高兴,便撒丫子趁雪没被扫完前,开始你来我往地打闹起来。
一些红灯笼被埋在雪里,露出来一角新红,年味渐重了。
另一侧城门下,渺无人迹的角落里。柳静姝鬼鬼祟祟地探头张望了一圈,看不见什么可疑之人,才放下一点心来扭头:“你可要注意安全。”
沈牧仪笑着点头:“里外都知会过了,等我回来。”
墙角另一边,池霁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哎……”
惹来江挽楼拧了他一下。
沈牧仪没理会池霁叹息声里的调侃,垂眸看向柳静姝时,忽然看见了她腕上的一点墨绿。喉间微滞,他想起来了,小姑娘就这么傻乎乎被自己骗着带上了,却似乎一直不知道,这镯子原本该有的意思。
他伸手整理好了柳静姝的袖子,叫了她一声:“静姝。”
“嗯?”
“等我回来之后,我有话要同你说。”
“什么……”忽有一阵齐整的脚步声传来,踩在雪上“喀嚓喀嚓”,柳静姝连忙止住了话,屏声敛气。
好在那只不过是守兵的寻常交班,四个人多少都松了口气。
“好了,你们先回吧,聚在这儿多有不便,还无端受着冷。”
池霁挑了挑眉,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天实在冷,他也没那么乐意站在这儿挨冻,拾步走过去,扯了扯柳静姝:“好啦,我们走吧。”
“沈牧仪。”柳静姝犹豫着叫了他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茫茫白色,涌上来一阵难安。
总觉得,这场雪之后,好像要发生点什么似的。
“沈牧仪,平安回来。”她说。
三个人挑了条没什么人的路往回走,一路上柳静姝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她伸手拿出了晓世宝钱,有一下没一下丢着。
似乎觉察出了她的心不在焉,池霁把一串从老翁手里买来的糖葫芦递给江挽楼之后,又掏钱买了一串伸到了柳静姝面前。
柳静姝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糖葫芦吓了一跳,回过了神。
“喏,吃吧?什么事儿啊,一路回来魂不守舍的?”
她两指捏过棒柄,没滋没味地咬了一口:“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可控的事要来了。”
糖渣子黏嘴,江挽楼却吃得斯文,一点儿没糊在嘴边。他们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大街上,比方才热闹了许多。
她闻言侧目看去,咽下一口嘴里的东西,才道:“是因为他要暂时离开吧?你这样不安也是正常的,不过没事啊。”
江挽楼张望了一下前后,又越过池霁,走到了柳静姝身边,附在她耳旁小声道:“信仿了,图换了,我想他若无万全把握,定然不会这么做的。既然敢这么做,十有八/九应是没事的。”
“我说不清。”柳静姝这么道,“我得算算。”
她忽然打定了主意,折扇接住了晓世宝钱。还没等她有所动作,街头突然有一架马车急匆匆往宫门的方向赶去。
三人遥遥看了眼,是文家的。
马车里有人挑起了帘子,四下找了一圈,最终落在了不起眼的三个人身上。
小少爷冷着一张脸,似乎昨夜之事从未发生过。马车里像是有人同他说了什么,文迹渊应和着点头,时不时垂下眸去,一副仔细听着的模样。
最终在马车消失前,他面无表情地放下了帘子。
状似从前的模样落在三个人眼里,池霁伸了个懒腰:“哎呀。”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