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霁也不责怪小猫什么,伸手往它背上长顺了一把过瘾,将话补完:“镇抚司名下分北司和南司,虽名义上来皆归属俞溱杨这个指挥使管,但南司实际上是直接听从俞暮南的。俞溱杨并不能过多插手南司的事儿,寻常贴身护着俞暮南的也是南司的人。”
“他养了许多个儿子,刚才走过的那个也是,叫俞川。”
“我听说明日他就要受俞暮南之命来带队‘保护’国宾馆,你们多注意些。”
名为保护,实则包围,眼睛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
春来多雨,空气也经常带着润湿的沉重。池霁自觉该走了,偏头往一面挂在墙上的铜镜里照了照,见那张假脸贴在脸上并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便最后道:“我该走了,倘若还有什么发现,我一定会找机会和你们见面的。”
那窗终于开了,扑面而来一股雨的味道,池霁临跳前想起了什么,扭头朝沈牧仪道:“对了,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俞溱杨是怎么回事。但我对他了解甚少,唯一能找到不对的地方只有这儿。”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当年,十四洲附近,我记得好似有那么一族人,会些常人不会的稀奇古怪的法子。”
他行动很快,说走就真一点影子都不留。衣角拂过栏杆,就像是岸边的树上掉落了一片花瓣进水里,除了当下的几圈涟漪,便什么也没有了。
而后,蒙蒙的斜雨起来了,穿过树叶,再越过栏杆,最后亲吻了柳静姝搭在窗边的手背。
不仅是她,小猫也沾上了一点湿润。这让睡着的小猫生了气,爪子勾在柳静姝的罩衫上,不满地将她身上的青色勾出了线头,毛毛的,倒更有一点树的影子了。
柳静姝偏头去看小猫,它的胡须戳到了柳静姝的脸颊,她哑然失笑:“小东西脾气倒大。”
窗合了,同凉茶前无所不同,除却多了这只猫。
沈牧仪捏着被勾出来的线头转了转,说:“看来它是来躲雨的,倒是会选地方。”
柳静姝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小猫。它通体是黑色的,只有四只爪子和脖颈的地方有些白,看上去有种机灵的可爱。
可能是有什么不舒服,它尾巴动了动,找准了柳静姝的手,打了上去。柳静姝便收手不再打扰猫主子的美梦。
小雨清清,月也明明。这夜里有许多许多向往明媚之人种下的花开了,如果没有某些偏执之人的存在,又或者说如果每时每刻都能像现在这样,有些静谧,也有些安逸。
那心有所属的少女便都可以一心期盼着爱人的到来,经商者专注于算盘上的博弈,追梦者日夜精益求精。他们会在每一个夜晚期盼着自己所愿的前行,然后在白日里拼命追逐。
沈牧仪站在柳静姝的身后,少女搂着猫在看窗外,而他在看她。
“我忽然,想养只猫了。”她说,“我想拿这个当作我许下的第一个愿望,怎么样?”
少年是有几分诧异的,他并不会去否决这个想法什么,只是道:“当然可以,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是养一只猫这个想法,对比两个愿望来说,好像显得有那么一点微不足道了。”
“愿望这种东西,有时候其实还挺烦人的。大多草草许下愿望的,都没找出来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有时候眼红着别人拥有的,便执着在银子的事情上,若能许愿,昭然是往一个‘利’字去的。又或许被情字冲昏了头,其实大多数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
柳静姝的声音在这个夜里缓缓响起:“我也不知道我想从你身上要什么。我要自由,我要安稳,这些都是如今我和你一起正在做的,算不得能向你要的。”
沈牧仪便拿话做玩笑:“从前书上总能看见哪家夫人的愿望是给自己挣个诰命,又或者说要自己的丈夫官拜如何如何,富甲一方如何如何,若丈夫不是仕途上的,也不经商的,那再不济,也得是要求勤勤恳恳愿意担责的。”
“你也不往我身上要点什么,比如日后辞官后该做什么样的生计,该怎么照顾你。只是向我要了养一只小猫这样不痛不痒的权利,柳静姝,我该说你是傻呢还是不带心眼呢?”
柳静姝但笑不语。
倒是沈牧仪自顾自将自己说了进去,还越发生了郁闷在“柳静姝竟然不往他身上提过分的要求”这件事上,难得没了那稳重。
“你要不要重新想想?你可以向我提些过分要求的,比如日后做饭的是我,洗碗的是我,收拾屋子的也是我,挣钱养家的还是我,负责你生命安全的依旧是我……”
他绞尽脑汁还要再说,却被柳静姝一句话哽在喉咙里。
小姑娘两眼亮晶晶,盛的都是笑意,反问道:“这些难道还需要我再向你提要求吗?”
难道不是你早已在心里默认了的吗?
否则如今,我还没想过这些呢,你便已经急急地一个一个搬出来。所以沈牧仪啊,这些还需要我提吗?还能算作一个愿望吗?
沈牧仪微愣,绯红悄然上脸,藏在夜色里:“不用……”
“那我就想养一只小猫。”
“好,当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