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不看牧梓,拽住她的胳膊就往车上走,“走啦走啦,送我回家,要不然我爸又要打电话过来唠叨,烦死啦!”
牧梓也不戳穿,只是笑笑顺着她的力道往前走,“好好好——我的大小姐,我这就送你回去。”
另一边的气氛却并不像这边这么和谐。
从上车起,林寂就一直冷着脸没有说话。
顾晓晓也不在意,扭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却忍不住回忆起之前在牧梓车上的细节。
学长车上的味道很清爽,像是雨后沾满露水的深绿薄荷叶片,又像是一层被完整剥离的汁水饱满的柑橘皮,甘冽而清甜。
林寂的车上却没有什么味道,隐约的烟草味,混杂着淡淡的酒气,还都是从那个男人身上传过来的。
顾晓晓对这种抽烟又喝酒的人实在没什么好感,但又不得不碍着学长的面子和眼前这家伙虚与委蛇。
“不说点什么?”顾晓晓眼见对方就快开到自己家,却还是一言不发,就像是单纯为了送自己一程似的。
车猛然停下,林寂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眼睫微垂,凝视着手腕上的表,面上透着冷淡疏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好像很不愿意我和学长接触?”顾晓晓没兴趣和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地摆出了态度。
林寂紧咬下颚,眼神从后视镜里死死盯住她,像是一头随时准备驱赶擅自闯入领地者的野兽,“你想要什么?”
“什么?”顾晓晓被他问愣住了。
“你想从牧梓身上得到什么?”林寂微眯起眼,声音低沉,像是在蛊惑猎物掉入陷阱,“权势?地位?财富?”
顾晓晓觉得很好笑,她也是刚刚那一刻才明白,原来并不是所有有钱人都像学长一样,比如眼前这个自说自话的自大狂。
“真有意思。”顾晓晓怒极反笑。
“什么?”林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这样的人居然能借着优越的家庭条件成为学长的朋友,真有意思。”顾晓晓语速飞快,“要和你这样的人交好,学长一定很不容易,毕竟需要处处忍让你这种大少爷。”
“你懂什么?”林寂有些心烦气躁,“牧梓才不是为了什么见鬼的家庭条件才和我做朋友。”
“是吗?”顾晓晓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满脑子都是——”
她拖长了声音,将对方刚刚说给自己的词一字一顿地丢了回去:“权势、地位、财富。”
还没等面色沉下来的林寂开口,顾晓晓继续发力,“是,我是不懂你们之间的友情,但同样的,你也根本不懂我和学长之间的情况。
“别拿你的那些词脏了我和他之间的感情。我觉得恶心。”
顾晓晓第一次这么生气,她直直看向林寂,“你要真觉得我别有用心,不妨和学长说,看看学长会相信谁?”
说完她就下车泄愤般关上车门,快步朝家走。
直到走了很远一段路,确定从车里看不到自己了,顾晓晓才站在夜晚的冷风里冷静下来,猛然意识到手心已经被自己掐出了甲痕。
电话声忽然响起。
是学长的电话。
“晓晓?”
学长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似乎是在担心她,对方放缓了语速。
“到家了没有?”
“还没,”顾晓晓出声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冻得声音发颤了,她迅速抬高语调装作一切安好,“不过马上我就到家了。”
对面先是沉默了一会儿,“今晚的风很大,你今天没穿厚些,就不要在外面待太久。”
“嗯,我现在就回去了。”顾晓晓眼眶痒痒的。
可能是夜晚的风太大了吧。她想。
“对不起。”
她听见牧梓郑重地说。
“不,你没必要——”为那种人道歉。顾晓晓还没说完,对方却用温柔而坚定的语气驳回了。
“我应该和你道歉的,我的朋友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让你不舒服了,对不对?”牧梓小心翼翼地猜测,语气内疚又充满歉意。
“甚至没有送你到家,让你顶着风走回去。”
牧梓的语气像是犯错的人是她自己,一条条述说自己的罪证。
顾晓晓很想说,不是的,千错万错也不是学长的错。
可是她不知怎么了,可能是刚刚受了委屈一直忍到现在,听到牧梓的关心忽然就忍不住了,也可能是换季的夜晚寒风太刺骨,冻得她鼻子发酸。
她哽住了。
对面也迟迟不说话。
最后在她踏进单元楼,耳畔呼啸的寒风终于停歇的时候,电话那一头传来很遥远的叹息般的轻语。
“如果送你回去的人是我多好……”
是啊,如果送她回来的人是学长,那或许她不会被冷风吹,或许她会被学长那件对她来说有些宽大的米色西服裹住,然后被暖和地送到楼下,或许她可以请学长上楼喝一杯她泡的热茶祛寒,或许……
或许她不用听到那么折损自尊的话。
“如果送我回去的人是你多好……”
她无比后悔今晚的选择。
但好在——
“那以后每天晚上都让我送你回去,好不好?”牧梓迟疑着说,“就当是,赔礼?”
顾晓晓觉得手脚开始回暖了。寒风的侵袭好像远在另一个世界。
“晓晓?”对方还在等她的回复。
“好。”
她说。
她没有说,她很喜欢学长叫她“晓晓”。
她也没有说,她其实很怕冷。
但她会为了一个人,开始期待今年冬天的每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