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宸王殿下于微臣有恩,没有他,没有龙吟阁,微臣没有机会进入大明宫。”
“你这样说,不怕我怀疑你们之前有染?”
“皇太女是智慧明理的圣君,微臣若是害怕您的怀疑,自然不会说这些了。”
南凛很欣赏陈叁,但是也忌惮他。
“陈叁,你是个不错的人,勇敢,聪明,而且坦诚,但是我不能让你去仙居殿,因为,你知道我的太多秘密。”
陈叁心里咯噔了一下:“殿下的意思是……”
“你放心,我是个爱才的人,不会杀你灭口,但是我要防止你把一些重要的事情透露出去。”
她走到陈叁身前,说:“只要你喝下哑药,我就安排你去仙居殿,回到你最初的主子身边。如果你不想喝,就继续留在紫宸殿为我做事。”
陈叁陷入了痛苦的纠结之中。
不久,霜降端上来一碗药,南凛将它拿在手里,等待陈叁的答复。
陈叁咬咬牙道:“微臣愿意喝药。”
说罢,就接过哑药一口喝了下去。
南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或许现在,我真的应该怀疑你跟我六弟的关系了。”
—
清晨,觐帝出殡。
宫廷后妃最后一次在含元殿瞻仰觐帝的仪容,含元殿内摆满了白色的菊花,觐帝的棺椁里则全是价值连城的陪葬品,最瞩目的器皿是觐帝手边的一把剑,此剑是他的御用佩剑,剑柄镶嵌着一颗蓝色的椭圆形宝石,这把剑陪他上过战场,砍过人头,锋利无比,出窍就要见血,如今它要陪着他的主人常眠于地下,再难重见天日。
内侍一声高喝,哀乐骤起,低沉而悲怆的号角声划破长空。十六名力士肩扛龙纹灵柩,缓步踏出宫门。灵柩以金丝楠木制成,上覆明黄色绸缎,绣有九龙戏珠的图案,象征着帝王的无上威严。
出殡队伍最前面是周懿带领的马队,他们负责开道,往后是引幡队伍,高举着白色祭奠旗帜和龙图腾,中间是觐帝的棺椁,棺椁两边是骑马送殡的皇子们。
宫女太监面容肃穆而哀戚,目光低垂,不敢直视那缓缓前行的灵柩。
在棺椁后方,数千名禁军骑兵披甲持戟,马匹的蹄声沉闷而整齐。三百人的禁军方阵守护着大觐的下一任主人——南凛,九公主也在她怀里。往后是其余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大约有一千四百余人,队伍共两千驾马车,豪华的仪仗队彰显着帝国的强大与荣耀。
送殡的队伍浩浩荡荡,准备从摆满菊花的丹凤门出发前往洛阳皇陵。
陈叁爬上大明宫的最高处——望仙台,由于雀山也跟着去洛阳超度亡灵了,所以望仙台没有人。
就在送殡队伍出发前,发生了一件插曲。
一个不知道从哪出现的,疯疯癫癫的老太监跑到了队伍前面,他披头散发,声音尖锐,手舞足蹈,声嘶力竭地大喊:“诅咒……这是诅咒……诅咒……”喊着喊着还大笑起来。
但很快,老太监就被羽林卫控制住,押送去了别的地方,他被押送的时候仍然在喊:“诅咒……诅咒显灵,诅咒显灵,大觐要亡……”
由于怕惊扰到达官显贵们,羽林卫只好把他的嘴也塞上。
这时长安突然下起了雨,就像陈叁来到长安的第一天那样。
骑马的皇子们都没有打伞,陈叁在人群里寻找着南瑿的身影。
他每次寻找南瑿时都像在自虐,因为看见后者,他就会产生巨大的愧疚感,让他想起是自己的决定,让南瑿与皇位失之交臂。
事实上他的惭愧很多余,因为就算他拿出了南瑿那份诏书,当时在场的宣城长公主也不会认,然后紫宸殿门口也会像玄武门一样进行一场厮杀,最终分出胜负。
而陈叁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是因为他的愿望自始至终都很简单——不要有更多人死去。
他挽救了很多生命,却唯独对不起南瑿,这让他对南瑿产生了浓郁的、非爱非恨的情感,人们通常称之为羁绊。这种情感,让他决定用一生来偿还南瑿。
皇帝出殡,风雨交加,这是不详的预兆。
出殡的日子都是祭司算好的黄道吉日,说明这天本来不该下雨。
然而雨越下越大,南瑿高大挺拔的身影在雨中渐渐模糊,陈叁看了许久,直到老太监被架走,马车继续前进,送殡的队伍即将离开大明宫,他也准备离开望仙台。
就在这个时候,在朦胧的雨水里,马上的南瑿突然回头,往陈叁的方向看去。
陈叁心里一颤,可是很快又冷静下来,南瑿根本不知道他在望仙台,何况他们隔得那么远,隔了那么多人,南瑿怎么可能会在看他呢?
大明宫的正门缓缓开启,沉重的宫门发出低沉的轰鸣,仿佛天地也在为这位帝王的离去而哀叹。宫门外,早已列队等候的仪仗队肃然而立,白幡如林,随风轻扬,发出沙沙的声响。
南瑿又回过头,跟随队伍向丹凤门前进。
身旁的南玥问他:“刚刚回头在看什么?”
南瑿沉声说:“感觉到有人在看我,回头看了,发现没有人。”
南玥道:“你这些天太辛苦了,所以才会这样疑神疑鬼。”
南瑿:“或许是吧。”
其实他分明看见了那个瘦小的身影,但是心里的波澜起伏让他不愿意承认。
—
陈叁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起居注,写道:
大觐一百二十六年
二月初八
武帝出殡,是日,天降大雨。
大明宫内有老奴,貌若疯癫,口若悬河,高喊诅咒等妄语,视为不祥。
皇家秘史·第壹卷
欲望宫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