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苏老板,很会找人心弱点。”赵霁与她对视,态度不卑不亢,“但可惜,我不会答应的。”
苏顷双眼微眯。
赵霁继续道:“若问为什么,只因我很了解我娘,她苦了大半辈子,而支撑她依旧活着的就是我,是她的儿子。要是我死了,她也肯定活不下去的。诚然我确实很想让她过舒服,但是我不能替她做决定,也不能自私地判定这种方式会给她幸福。”
苏顷手指轻轻描摹着茶杯边缘,收敛了笑意,重恢复成面无表情。
“那你的想法呢。”
“我的想法才说完。”
“我不是指那个。我指的是你自己对幸福的想法。你年华大好,真的甘心因为这种能力导致此生一事无成么,如果你怕你娘知道伤心,我也可以不让你娘知道此事,届时就说你出去闯荡,而我留在这里给你娘养老送终。”
她看着他,上半身前倾,手肘抵着桌面,整个人带着十分认真的攻势。赵霁终究抵不住她强烈的注视,撇开眼。
“话已至此,苏老板不必送了,衣服我会换下来交给春芸姑娘。”
他对着苏顷礼貌颔首,转身离去。
苏顷愕住,这人就这么直接走了?!
苏顷往椅背一靠,不敢相信,天晓得她都用自己举例,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莫非是我小瞧他了。”
她阖上眼,没过一会儿,春芸进来道:“老板,赵公子换下衣服走了。”
“嗯……知道。”苏顷有气无力哼着。
“老板,要再去磨他么?”
苏顷慢慢睁开眼,“怎么磨,拿刀磨他颈子的那种磨么。”
春芸道:“若是条件开得丰厚些,或是直接让他见更多的真金白银?”
苏顷摇头,“没用的。我昨日招他进来,也是为了让他瞧瞧这宅子,若是有心,根本不用说两句,你没听见他方才说的话,人家里外透着不稀罕这些。”
春芸笑道:“怎会不稀罕,赵公子昨晚看五十两银子可是双眼都在冒光呢。”
苏顷叹气,“你说的不错,可人就是这么有意思,一旦心里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钱就不算什么了。”
“这倒是。”春芸赞同道:“赵公子是性情中人。”
苏顷捏着眉心,“最烦这种性情中人。”
“这世间人这么多,没有赵公子还有别人,要不我们举城张贴告示,临城也可以贴,就不信没有同样体质的人。”
苏顷扶着椅把起身。“如今只能先这样,总不能等着上天让他回心转意。”
“我再去求求财神爷好了。”
苏顷跨过门槛,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春芸连忙来扶。
“嘶……”苏顷揉着胯骨站起,待看清绊她的物件时,心头一沉。
消失的那枚五十两银锭正在日光下闪闪发着光。
“老板,这……”纵是春芸,也如鲠在喉。
苏顷拾起那枚银锭,一边看一边道:“真是太奇怪了。”
赵霁换了做工的陋衣出了苏宅的大门,走了没几步,脚就像有自我意识一样地停下。那五十两银锭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始终盘旋不去。只要闭上眼,就是一堆五十两的银山,他暗骂自己没出息。
他行至一酒摊,精酿酒的香气引人垂涎,赵霁爱喝酒,可奈何没钱老是喝不到,他干脆屏住呼吸,不去闻,想着赶紧走开就好了。
一阵熟悉的嘻笑声猝不及防地进到他耳朵,他猛然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只见热闹的摊位里,王二一位位中年大胡子喝得正欢。
他悄声走近,借着掩饰接近王二所在的桌位,老板娘见是个俏哥儿,刚想招呼几句,却被赵霁阴沉的脸色吓得噤了声。
赵霁听着王二酒气醺然道:“得钱就喝嘛,我请客,反正也是傻蛋那儿来的哈哈哈哈。”说着他扬起一摞铜钱。
同样喝高的胡子男说,“你拿人钱,你不厚道啊哈哈哈哈,亏人家跟你还是老乡。”
“老子还替他照顾几次他娘呢,这点啊,是他该给我的。”
大胡子啐他一口,“你那也配叫照顾?”
“那怎么不是,我跟你说,娘不麻烦,娘老也不麻烦,娘老还残疾才麻烦。”
“王二!”赵霁再按耐不住,愤怒大吼,如同一记重石落水,直把四周人惊破了胆。他几步冲到王二面前,揪起他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王二喝的浑身酒气,一张脸红得像刚被开水烫过,被赵霁一吼,酒醒了大半,他想奋力挣脱,奈何赵霁力气奇大,根本挣脱不了。
他只好讨饶,“你别,兄弟,真巧啊碰见,我说啥了,我啥也没说啊。”
“呀!”胡子男还沉浸在酒中,哈哈大笑道:“傻了吧王二,被逮个正着,这傻蛋长得很年轻嘛,还挺俊的,可惜你被他彻底骗了。”
赵霁问王二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喝多了,没啥意思,”王二边解释边拼命朝大胡子使眼色,奈何对方正飘飘欲仙,压根看不见。
“你不是把钱给他嘛,说带给你娘是吧,哎呀,他都拿来喝酒啦,是一次也没给过啊,顶多买点小玩意,压根不占啥钱!你太傻了,你居然信他。”
赵霁阴冷地看向王二。
“他说的是真的么,你一直都在拿我给我娘的买药钱去喝酒?”
“没有啊!”王二说得心虚,赵霁攥死他衣领,瞬间他便说不出话,只能不断干咳。
大胡子看热闹不嫌事大,戳穿王二,“人都找上门了,你就别瞒着了,小心不诚实下辈子变猪狗!”
王二见赵霁红了眼,忙大喊:“他瞎说的!赵霁,好兄弟,你信我,我都送回去了!”
他话没说完,鼻梁就一阵剧痛。
赵霁一拳打在王二鼻梁上,鲜血汩汩流出。
王二被打,恼羞成怒,“呸!老子就喝酒怎么了?!你那瞎娘全身都是病,治也治不好,就等哪天死了,给钱也是白给,是你自己蠢来信我!你活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