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没有因为苏顷的否定失落。
他是男人,她是女人,天然带着各自的立场,就算再靠近,也是不可能完全感同身受。
赵霁明白,但他并不想因此被苏顷拒之门外,“我可以多听,多想,尽量地去理解。”
苏顷意外地看向赵霁。
赵霁道:“怎么,不信?”
“那倒没有。”苏顷继续向前走,赵霁跟上。
“他们生意场上比不过我,便会在暗地里说我是个母老虎,克夫,嫁不出去,生不出孩子,当然,还有一些所谓的更脏的话,以为我听不到,怎么可能听不到呢,我呀,刚开始还会苦恼生气,但后面觉得,他们也就会用自以为女人会在意的事情骂女人罢了。”
“他们的自尊只能用咒骂别人找补回来,真是可笑至极。”
说着说着苏顷突然转过身,见赵霁认真听着她讲话,嘴角扬起一抹微弱的弧度。
她的目光移到他一头乌发上,忽地生出一种想要搓揉的冲动。
见她不说话只盯着自己头顶,赵霁问道:“我头上有什么吗?”
“有我们的交易。”
然而苏顷笑着再次转过身,向前走。
是了,交易。
赵霁因为听到苏顷一点心声的愉悦一下变为落寞,以为两人在彼此有所坦诚后会变得亲近些,可原来在苏顷眼里,并不曾拉近。
其实这也没什么,他只要本分地享受好这三个月的荣华就好了,只是……
赵霁望着苏顷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是交易,苏顷如此提醒自己。
她似乎对他,太过于松心了。
不是未曾对人坦露过心声,春芸,春桦,通通都听过,只是从未对一个男人有过这样的举动。
她不该,但是又不由自主。
赵霁随着苏顷进了寝屋,见苏顷翻箱倒柜好一通找。
最终拿了个半个手掌大的青丝纹葫芦瓷瓶出来。
她让赵霁坐下,自己也拉过椅子与他相对而坐。
赵霁明白她要给他上药,伸出手道:“我自己来吧。”
“这瓶药很贵的,你看不见涂多了怎么办,得省着点用。”
赵霁指着苏顷身后,“有镜子,我照着镜子涂,不会多的。”
苏顷:“坐好。”
她完全忽视了他这句话。
赵霁:“……好。”
苏顷打开葫芦瓶,一股沁凉的馨香瞬间从里面散发出来,赵霁本以为里面是药膏,但看倒出来时,竟是流动的粘稠液体。
苏顷用指尖沾取一点,轻柔地敷在他额间。
“啊……”
“疼的话忍一会儿。”
“不是,只是想起我也有药来着。”
苏顷停下手,讶异道:“你还随身带药?”
赵霁道:“我娘替我求来的,以前做工,难免会磕着碰着,涂一点很管用,就习惯随身带着了。”
“那你就留着,先用我这个。”
苏顷将最后一点倒出,赵霁看她把空葫芦瓶随意扔在桌上,说:“居然都用完了。”
不是要省着点用么。
苏顷漫不经心道:“因为想快点好起来,这张脸可不应该受伤。”
这是……什么意思,赵霁揣测。
难不成是在夸他好看?
苏顷见他低眉顺目,顿时心痒难耐。
真是活见鬼了,也不是没见过男人!她暗骂自己。
“好了,快回去吧。”
苏顷起身,被一把攥住手腕。
她心漏蓦地一拍,说话居然结巴起来。“怎,怎么了。”
“这件事要解决才行。”
“什么事。”
苏顷一时反应不过来。
赵霁放开她,正色道:“我想去会会薛文卿。”
“啧。”
苏顷抱臂,“你真的想好了?那人可是个臭狐狸。”
赵霁微笑。
“我小时候,家里穷冬天穿不暖吃不饱,我就跟着同村的伯伯们去树林猎狐。说来可能在这方面有点天赋,大人们加起来也没我一个人猎的多。”
苏顷笑道:“那我真是小瞧你了,既如此,就明晚醉仙阁,如何?”
“全听苏老板安排。”
“赵霁。”
在他出门前,苏顷唤住了他。
“苏老板还有何事?”
“没事,走吧。”
“……好。”
赵霁出了苏顷寝院,回了自己的地方。
他一步一步印着光滑的鹅卵石面,感受脚下凹凸不平的触感。
他其实一直都很佩服苏顷的。
起初听到这个名字时,是在城西的馄饨摊子,他干完一天的活,呼噜呼噜吃着一天唯一的一顿饭,听耳边做工的人讨论,说新晋商行的苏顷苏老板是个女人,短短几年,就将冀州城划了一半,财力仅次那薛家之下。
他们说她有手段却品性凉薄,是个恶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