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女们缠着绯红的纱绫转着圈,纱绫随着藕臂上下翻飞,如同一朵朵不断绽开又凋落的红色木槿。
“美酒,美人,美景。惬意!”
薛文卿举杯对月,一副纨绔公子样,苏顷则面无表情地小口呷着茶。
他口中的“三美”于此刻的她而言,如同鸡肋,食之而无味。
薛文卿瞧她不为所动,装作抱怨道:“不是,苏老板,好歹你也装装样子吧。要是别人看了,还以为是我强迫你呢,完全没有你情我愿的气氛啊。”
还边说边瞥了一眼在苏顷身旁一直沉默的赵霁。
薛文卿忽又轻笑,挨近苏顷说道:“也对,毕竟赵相公在场。”
赵霁睫毛微微颤了颤,面上却不为所动。
苏顷没搭理他的故意挑拨。
薛文卿笑着摇头,倒了两杯酒酿,端着移坐到赵霁身侧。
他脚步虚浮,醉意醺然。勾着赵霁的肩膀,将酒杯挨到他唇边。
“来,赵相公,想来你也应是头一次来画舫。薛某邀你共饮一杯。”
赵霁淡淡推拒。
“不了。”
薛文卿登时不满,他放开赵霁,起身衣袖一挥。
“你们怎都如此冷淡,如此还不如不游湖。”
抱怨完又立马变得笑眯眯,举杯将两杯酒一饮而尽,半癫半醉。
苏顷对此视若无睹,她把目光投向岸边,审视着熙熙攘攘,看似游街实则想看他们一行人热闹的人群。
薛文卿坐回原位,笑道:“苏老板怕不是计策有误,许是我爹真的放弃我了,并不会让人过来做什么,自此啊,我便是个与任何人无关的外人咯。”
苏顷冷冷瞧他,“薛公子倒是潇洒,你也不想想到时你娘的心情。实话同你说,昨日我见了薛夫人,答应她会让你回到薛家。”
“唉,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完成心愿,潇洒离开。”
薛文卿苦笑一声,“你从我娘那又打听了什么消息?”
“一些细节,还有一件事。”
“哦?”
画舫缓缓向岸边移动,苏顷开口道:“你的贴身小厮薛望山,凌晨被草席裹着扔到了城外乱葬岗。”
薛文卿眼神倏然冻结。
“我二姐去看了,揭开一张面皮,你猜面皮下的脸是谁的?”
苏顷笑望他,薛文卿生硬地扯了扯嘴角。
不等他答,她继续道:“薛亭江的。这些我没跟薛夫人说,只不过薛夫人后来又提到,她听到还活着的薛亭江暗里叫薛老爷另谋打算。当然这话可信可不信,许是她对薛亭江敌意太深,也许是薛亭江确实是这意思。”
薛文卿仿若没听到,只一动不动。
苏顷与赵霁交换了个眼神。
画舫接近岸边,随着轻轻的波荡,薛文卿眨了眨眼,活了过来。
“明白了。”他哑笑,不带掩饰,十分凄楚。
“所以苏老板想怎么做。”
舞女一曲舞罢,红绫落地,好似一地的血。
苏顷对着退场的舞女一笑。
“当然是拿他开刀。”
薛文卿叹气,“可他不一定来。”
苏顷笑着摇摇头。“他必来。”
薛文卿冷冷“呵”了一声,不信她的笃定。
赵霁倒很是相信,他知道为何苏顷说这句话。
因为事情还没发展到薛家放弃这仅剩的唯一的儿子的时候。
他想这也是苏顷去邀薛夫人出来相见的原因,虽然不知这位夫人会用什么方法,但是为了孩子和自己,她没什么做不到的。不知怎得,赵霁忽然想到自己的娘亲。
她们虽然不似苏顷这般拥有自我成就,但依旧具备不可忽视的力量。
苏顷率先起身,薛文卿忽然叫住她。
“苏老板,还请……手下留情。”
苏顷俯视着他。
“手下是否留情还要看我心情。你若拦我,我也会拿你去祭天。”
薛文卿嘴唇无声开合,欲言又止。
出了画舫,苏顷在前,赵霁紧紧跟在她身后,薛文卿则怀着重重心事走在末尾。
岸上人影攒动,都聚在一堆,围着湖畔是一堆着装整齐划一的人,竟是薛家的家丁,苏顷早在画舫靠岸时就瞅着了他们,并不惊讶,三人中只有没有留意岸边的薛文卿流露出惊诧之色。
见苏顷上岸,家丁们劈出一条道来,道中慢慢走出一个人,灯火照出那张早已死了的脸来。
薛亭江的眼神越过苏顷和赵霁,看向薛文卿。
苏顷对于他目中无人的并不在意,她略略环顾四周,悄声问赵霁。“苏榆呢,怎么还没见到她?”
赵霁为难地摇摇头。
苏顷皱眉。
虽说目前来看,也不太需要苏榆,可苏顷知道,她绝对不会瞎跑。
难道出了什么事,揣着对苏榆的一丝担心,苏顷收回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