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的欢笑像是几个世纪前发生的事了。
天空没有月亮,饭店花园的灯光一团昏黄,环绕于四周空气里的,只有带着肃杀的寂静。
凌昊用力捶打脑袋,让意识保持一丝清明:“你是谁......晓隽......在哪......”
“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这只是意识模拟的必要步骤。”电话对面的嘶哑声音显然是经过转音处理过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呵,又是意识模拟......”凌昊怒极反笑,在剧痛带来的虚弱中爆发出一丝力气:“你们模拟的到底什么?又为什么找上我?!”
对面的声音不急不缓,甚至是饶有兴致:“你太心急了,我说了,我没有恶意。”
“那你为什么带走晓隽?”
听筒里传来声轻笑,在怪异的声线下,听不出是轻蔑还是欢愉:“不带走她,怎么唤起你心底的回忆?她是你最在乎的人,就必然要成为钓你的饵。”
凌昊趴伏在花园潮湿黏腻的泥地上,汗珠顺着鬓角一滴一滴落下,将手机贴在耳边,静静听着。
过了良久,对面似乎终于欣赏够了他痛苦的喘息声,没有任何预兆地将电话挂断。凌昊一点一点撑起身体,一路扶着两侧的廊柱和墙面,赶在惹人注意前,离开饭店,闪进最近的一条小巷,拨通陈阿抖的电话。
“干嘛!”陈阿抖没好气道。
凌昊靠着墙,极力不让自己倒下:“快来接我......”
陈阿抖被他虚弱的声音惊到,秒变稳重:“地址!”
*
半小时后,车子载着两人停在远离闹市的一条河道边,下了车,凌昊终于控制不住地剧烈呕吐,几乎将五脏六腑从食道里喷出来,浑身上下被虚汗浸透。
陈阿抖递过一瓶矿泉水,捶着他的后背,担忧地问:“感觉怎么样?”
凌昊灌下半瓶水,感觉头疼缓解了不少,只是嗓子和内脏还在抽痛:“死不了。”
“不是过生日去了么?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凌昊望向眼河面的眼眸中少见地透出一丝冷冽的寒光,转身往车上走:“先不说这个,来帮我找人。”
上了车,他打开手机,播放了刚刚在小花园里的通话录音——在他极快的反应之下,录音只缺失了通话最开始的两秒,嘶哑诡异的声音刚一出现,陈阿抖便打了个寒战,紧皱眉头:“这他妈是人是鬼?!”
“声音肯定经过了变声处理,他应该是一个组织的头目,这个组织打着心理治疗的名头做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勾当。他们带走了许晓隽,你混的场子杂,能不能听出来是在什么地方?”凌昊三言两语飞快交代完,语气越来越急促。
陈阿抖不再发问,静静听了几遍录音。
“确实有一些杂音,忽高忽低,像是某种,背景音乐......”陈阿抖沉吟道。
“酒吧?KTV?”
“不像,”陈阿抖摇摇头,“比酒吧和KTV的声音要轻和远,且声压要更低,像是......电影院?”
凌昊点点头,飞快在手机上查了一番:“尧海市有四百零六家电影院,她消失到现在已经四十五分钟,就算排除车程范围之外的,也有近三百家。”
“我可以马上喊到几十个兄弟,但是一家一家搜下来怎么也要到明天了,且不说电影院人流量大,门又多,进进出出根本没法控制。”陈阿抖接道。
凌昊凝眉盯着车外黑暗中未知的某处,除了胸膛微微起伏,整个人一动不动地陷入沉思,一时间,只有不远处流动的河水在黑夜里发出微弱的声响。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翻出通话记录,回拨刚刚在饭店中接到的电话,不出意外地听到是空号。
他推门下车,走到河边,对着河水拍下张照片,附在邮件中回复给“意识奇迹”:
【三分钟内,我要跟许晓隽通话,否则我就跳河自杀。】
发出去后不到半分钟,电话铃声响起,凌昊将听筒音量调到最大,森冷的声音在黑夜里犹如鬼魅:
“这种撒泼打滚的方式,不像是你凌昊的风格,你在搞什么鬼?”
“我要跟许晓隽说话。”
“她睡着了,仅此而已。就算你找不到她,除了一夜的宿醉之外,她不会受到更多的伤害。”
“把她叫醒,我要跟她说话。”凌昊简短说道,静静等待着。
对面陷入沉默,话筒里一阵隐隐约约的声响,少顷,嘶哑声音的主人似乎失去了耐心:“如果鱼死了,饵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你自便。”接着,电话被挂断。
凌昊快步返回车上,与陈阿抖凑在一起,将刚刚结束的通话录音反复播放,尤其是其中两人都静默的一段——闷热无声的车内,模糊不清的背景音回荡,听上去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