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胸膛起伏和呼吸气息后,许晓隽缓缓睁开眼睛。
雪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天花板中央,白色灯泡裸露着。身下是柔软的质感,身上盖着一床薄绒毯子。
正要移动视线时,一道低沉男声从房间一侧传来:“你醒了。”
这声音有些熟悉,许晓隽扭头,看到刚刚在小白楼房间里见到过的那个男人,康医生,坐在一张桌子后,眼神透过镜片注视着她。眼前的他脸颊凹陷不少,额头和眼角多了几道深深的皱纹。
许晓隽从靠着墙的单人床上坐起来,问:“这是小白楼?”
康医生从桌子后站起身,慢慢向她走过来:“小白楼?你这么称呼它?听上去很亲切。”他轻微叹了口气,接着说:“那是我工作了十余年的地方,只是,在那次事件之后,它就彻底从公众眼中消失了。”
许晓隽环顾一圈四周,眼神里透出不信任。
康医生微微一笑:“我知道,这间房间的陈设和小白楼里我的办公室几乎一模一样,但这确实不是小白楼,至于这是哪里,恕我不能告诉你。”
“你是那个组织的人?”许晓隽看着他的眼睛,问。
康医生眉头蹙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许晓隽看不出那是遗憾还是愤怒,他摇头道:“不,不,我是一名职业心理医生。”
许晓隽静静看了他片刻,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在刚刚我看到的十几年前的场景里,你在给我治疗时,桌上有一个文件夹,那个文件夹里是什么内容?”
男人诧异地瞪着她,惊讶于她的观察如此细致。
许晓隽似乎看透他脑子里的想法,平淡地说道:“你可能觉得一个绝望、悲伤、愤怒的人不该留意到这些细节,连我自己也觉得奇怪,但现在,我的大脑毫无情绪。”
男人思考片刻,恍然大悟,随之面露一丝同情:“你进入了自我解离状态——我该想到的。人在经历巨大的情感创伤和情绪起伏后,会启动类似的自我保护机制。”
许晓隽安静听着,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似乎对自己此刻的心理和身体状况毫无兴趣。
“文件夹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你看了文件后就立刻捕捉到刺激我情绪的关键词——我的父母。还有,你对我出具诊断意见书前,说了一句话,‘打开记忆的钥匙只要存在,就会有风险’,风险是什么?那个戴面具的人和他的组织么?他们就是利用这把钥匙害死我奶奶的?我被锁住的记忆为什么值得这个组织这么大费周章不惜害死无辜的人也要解开?”
面无表情地说完一长串话后,许晓隽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而后者在她的注视下有些招架不住,在房间里踱了几个来回,才站定在她面前。
“既然你已经接受了他的注射,那么,便没有回头路了。解开你的记忆,很多问题的答案自然便有了。现在,我们开始?”
许晓隽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灯光被关闭,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一阵窸窸窣窣后,一支透着蓝色幽光的棱锥形从半空中垂落在许晓隽眼前,接着,缓缓摇摆起来。
男人刻意压低的声线响起:“三、二、一......”
*
晴朗的夏季早晨,温度还没有升起来,室外微风习习。
许晓隽一早就被奶奶喊醒,睡眼惺忪地梳洗打扮一番,很快就背上鼓鼓囊囊的双肩包,跟在拖了个行李箱的奶奶身后出了门。
此时的许晓隽刚从东安小学六年级毕业,享受暑假的悠闲时光还不超过一个礼拜。但她从小脾气好,口头象征性地抱怨了几句懒觉还没睡够后,便笑眯眯地跟奶奶扯东扯西。
半个多小时后,她们坐上了开往尧海市的大巴。大巴启动后,奶奶又开始翻来覆去地交代那几句话。
“这个姚教授,可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你到了那里一定要听他的话,学好知识,知道么?”
“知道。”
“我听说,这个夏令营有成千上万的小孩报名,我们能报上真是走了大运了,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晓得么?”
“晓得。”
“还有,带过去的初中习题也要抽空做,小升初这个暑假很关键的,你可不能被别人拉下,一定要时刻绷紧学习的弦,好么?”
“好的。”
见她答得轻巧,奶奶眉头一拧,还要再交代,被她一张笑得见美不见眼的脸贴近,咽了回去。
“奶奶,我不在家的时候,爸和妈要是给我写信,记得帮我收好哦!”
奶奶微微翻了个白眼:“知道了!他们一个两个只顾自己那个家庭去了,偶尔抽空给你写几个不咸不淡的字,就你还当宝贝似的收着。”
许晓隽丝毫没有不开心,接着道:“小寅哥和我同学娜娜要是来找我玩,您记得告诉他们我去尧海了,回来的时候给他们带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