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青有些睡不着,外面知了一个劲儿地在树上吱哇乱叫,她躺在大通铺上,一双黝黑眼珠止不住地在眼里滴溜转,身旁的祝姝沾床就睡,发出了轻微的呼吸声。
高高的杨树在日光的照射下,树影婆娑映在窗户纸上,清风吹拂下,影子也在摇曳乱晃,就像荣青安定不下来的心一样。
她蹑手蹑脚地翻下床,耷拉着鞋子打开房门,便见到对面那人也同样轻手轻脚地从屋子走了出来。
荣青本想打个招呼,但瞧见随潮生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抬步就朝屋后的小树林走去。
见随潮生停在不远处的地方拿出怀里镜子愣神,荣青大叫一声:“啊,有鬼!”
随潮生手心一晃,物外镜掉落在地,他眉间一蹙,捡起地上镜子后,往后扭身不悦道:“什么鬼,讨嫌鬼。”
荣青神色狡黠:“明明是你发呆走神,我就吓你一下,你一个人跑林子里干嘛?”
随潮生说:“睡不着,出来走走。”
荣青点点头,走近随潮生,他脸色有些苍白,额间泛起郁色,似乎有什么东西缠住他一样,她贴进随潮生,二人之间距离不过一拳。
“你脸色很不好啊。”荣青眼睛一眨一眨的,扑扇的睫毛像是舞动的蝴蝶翅膀。
她突然靠近,随潮生呼吸一滞,他后退一步道:“你靠这么近干什么,离我远点。”苍白的脸上倒是爬起一点红润。
“我关心你还不成啊,你这个人怎么别别扭扭的。”说完,荣青瞧见随潮生手里的镜子。
物外镜躺在他手心里,镜面灰扑扑的,反射不出任何光亮,丝毫照不出人影来。荣青手指头指了指:“你这镜子,先前又杀蛊女,又抵挡罂离花妖的攻击,世间还有这种法器。”
许是荣青眼神太过炙热,随潮生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心思,他手心一翻,将镜子拍到了荣青手上。
“看吧,看仔细点,省得你一天天惦记。”随潮生语气有些嫌弃。
荣青嘿嘿一笑,把镜子翻来覆去地在手里把玩,又对着日光照了照,她把镜子放在眼前一指的距离,突然镜中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张牙舞爪得像是要扑了出来。
她吓了一跳,这镜子还真是有点意思,随后像丢烫手山芋一样,放回随潮生手里:“你这镜子厉害得很,好好收着吧。”
随潮生微勾嘴角:“看到什么了?”
“没看到什么呀,你那个镜子什么都照不出来。”
“哦…是吗?”随潮生拉长音调,随后附在荣青耳后,轻声道:“我还以为你看见了什么?”
许是随潮生脸上表情有些玩味,嘴里语气有些琢磨不透,荣青尾脊骨怂起虫咬似的麻意,一直蔓延到后脖颈,她说:“能看到什么?”
随潮生轻笑出声:“你可听说过镜中人?就是把一些厉害的修士抓到镜子里养着,假以时日他们便成了镜灵,持镜人自然可以驱使他们攻击或者是抵挡,所以我这镜子才如此厉害……”
说完,他上下打量荣青,眼神意味不明:“你倒是也有几分能耐,若是把你收做镜灵,我想我也不用整天担惊受怕你会害我垫背了…”
荣青咽了抹口水,随潮生脸上表情就像是被阴沉的鬼附体一样,她心里爬起一丝恐惧,这镜子还真邪门得很,若真像他说的这样。
连带着看随潮生的眼神都变得有些警惕。
她才不想当什么镜灵!
见荣青一副被吓到的表情,随潮生“噗嗤”笑出声来,脸上的阴郁顿时化作乌有散开。
见随潮生哈哈大笑起来,荣青这才知道,自己被他给耍了!
她小脸皱成一团,不可置信地看着随潮生。
“被吓到了吗,讨嫌鬼?”随潮生收回笑容,轻挑眉目,眼睛里剩下的笑意还是让荣青有些恼羞成怒。
这人怎么还睚眦必报!
荣青龇牙咧嘴,抬手作势要往随潮生胳膊上招呼,没成想被他扣住手腕。
随潮生说:“别闹了,你看背后。”
荣青说:“你别想再骗我!”
“说真的,骗你我就是山挥。”随潮生语气轻快。
荣青转过身去,就瞧见贾玉良鬼鬼祟祟地提着一个看上去十分沉重的袋子,往青城山茂密的树林走去。
“那是…贾玉良?”
“应该没错,那人身形和前日夜里很像。”随潮生观察人十分细致,就算没能记清人的容貌,但人的身形和步态姿势,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步入树林深处的人,定是贾玉良无疑。
荣青眯起眼睛,嘴里狠狠道:“这次他遇着咱俩,算是自投罗网,咱们跟上去瞧瞧,看他又要干什么坏事。”
“你又要做什么?”随潮生问。
荣青说:“自然是把他捆了,带到道观里,让方道长清理门户啊,要不然还留他在广都城里为非作歹吗?”
随潮生说:“那走吧。”
日头有些西斜,估摸着时间应该是申时,两人紧跟在贾玉良身后,沿着密林中的小径,七旋八绕地来到了一处瀑布下,从山上流淌的溪流全都汇聚在这里。
贾玉良在瀑布下面深不可见底的水潭边停了下来,他将沉甸甸的布袋子放在一旁,从怀里掏出一个符箓样的物件,他手捧符箓,口中念念有词,又在符箓上比划了几下。
从符箓里浮现一圈密文来,眨眼间化作一道金黄色光束钻进了水里。
荣青小声说:“贾玉良手里拿的是什么?该不会是从哪偷来的宝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