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昏沉沉的,分不清是白日还是黑夜。
荣青怔怔地望着眼前翻涌的海浪,咸涩的海风扑面而来,夹带着水汽,抚在脸上的感觉过于真实。
她这是在做梦?低头看见自己半透明的双手,又试探着碰了碰自己的脸。
好嘛,果然碰不到。
海浪拍打着悬崖下的礁石,崖上矗立着一座朱红色的三层阁楼,飞檐上悬挂着风铃,被海风吹拂得叮当作响。
荣青望过去,抬脚走在湿软的沙滩上,突然从她背后传来啪嗒啪嗒的跑步声。
她回过头。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朝她跑过来,又穿过了她的身子,黑发用红绳高高束起,眉眼间的轮廓像极了随潮生。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随潮生真带她回家了?只不过是缩小版随潮生。
“小潮生,快回来,你父亲要是知道你贪玩又该训你了。”
离荣青不远处,凭空出现一位穿着月白色纱裙的妇人,她的衣裙被海风吹得翻飞,借着昏暗的光线看过去,随潮生眉眼像极了她。
小随潮生听见这话,立马丢下手里破烂贝壳,蹦蹦跳跳地朝妇人跑过去。
是随潮生母亲吗,荣青不自觉也抬脚跟了过去。
眼前之境亦如梦境般跳跃,画面飞速流转。
阁楼外电闪雷鸣,海浪咆哮着拍打礁石,闪电划过痕迹,似是要撕破夜空。
不出意外的话,这是要出事故的前奏。
这声音让荣青有些心慌意乱,她站在一侧阁楼里的屋子里,就像个局外人观看往日回忆。
此时的随潮生身形高了些,稚嫩的眉眼也舒展开来,变得精致许多,看上去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他被母亲紧紧拉住藏在身后,屋外传来刀剑相击,法术爆裂声。
“随沧溟,交出鲛女,你这天海阁的阁主难不成要一辈子缩在这当乌龟不成!”领头那人暴喝一声。
背景声里,雨下得越来越大,电闪雷鸣声震耳欲聋得让人喉咙口都收紧了,咽不下一口唾沫。
荣青轻飘飘地穿过门扉,似个瞧不见的幽灵站在走廊里,那人口中的随沧溟手持长剑守在门前,数十名赤衣人站在庭院前将这间屋子团团围住。
屋子里的女人将随潮生推到暗室中,在他耳边急道:“潮生,你要相信你的父亲。”
随潮生抓不住母亲,眼睁睁看母亲疾步朝门外走去,他心里惊恐,升起一个念头,或许这是他人生中能毫无保留拥有娘亲的最后时刻。
“明月?!”随沧溟见女子走了出来,脸上惶恐又紧张,复杂的表情化为一句:“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这里自有我处置!”
“沧溟,我们躲不了太久的,赤焰盟的心思,我早就明白,我也不忍再见你为了我和他们作对下去。”
赤焰盟?
荣青心里咯噔一下,这些凶神恶煞的人居然是赤焰盟义士?
为何要来带走随潮生娘亲,莫非他娘亲是妖?
那随潮生呢?他身上一点妖气也无,甚至还是一名伏妖师啊!
荣青搞不明白,一个闪身飘进随潮生躲藏的暗室里,站在他身旁,凝神观望着屋外。
恰好,外头又开始了新一轮打斗。
透过暗室窗户缝隙,他们看到外面的人已经从庭院中飞身打斗到了悬崖边上。
滚滚雨水从天上倾泻,天际边无数刀光剑影,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闪电还是术法光亮。
随潮生母亲逐渐招架不住,攻击已然疲势,一个空挡下,被对方领头那人找准机会,刺进心脏。
“明月!”随沧溟痛彻心扉的呼喊声从悬崖之上传到暗室里。
随潮生抓紧窗棂,脸色惊慌失措,嘴里呢喃:“娘亲…”
荣青手穿过他的肩膀,满眼心疼,小声说:“你别看了…”
说完又意识到随潮生压根就听不见,荣青心里头发闷,任谁见到母亲被人一剑穿心,心里头肯定都不好受。
明月已经被赤焰盟的人逼到悬崖边上。
随沧溟浑身是血地想要冲过去,却被赤焰盟众人拦住,明月最后回头望了阁楼方向,纵身跃入漆黑的海浪中。
“咣当!”雷鸣破空声和明月重重坠入海水中的声音响成一体。
随潮生终是忍不住叫喊出声:“娘亲!”
他在睡梦里叫出的声音与猛烈的撞击声将荣青拉回现实,吓得她一个激灵睁开双眼。
守山屋的房梁上簌簌落灰,掉在荣青眼里,刺得生疼,可她也管不了太多,匆忙起身,快速眨巴眼睛往外看去。
结界外妖蟒血口大张,猩红的信子嘶嘶颤抖,正扭着身子用力拍打透明的结界,随后又停下来,冷冰冰的蛇瞳毫无感情地看向屋子。
仿佛屋子里的荣青和随潮生早已是它腹中之物。
随潮生被这动静惊醒,条件反射地要去摸剑,却因扯到伤口剧痛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