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锦只轻拍开两人的手,走上前取出四个碗一字排开,挨个盛了端给郭崇善。问几人道:
“你们今日来得倒晚,我看洛修柏小娘子很早就回来了呢。”
郭崇善吃得不抬头,满嘴都是红油:“她们今日书院考试,厉害的放了假,露了馅的被留堂了呗!”
云江望自家盛了一碗鸡汁回卤干,一碗酒酿小圆子,央蓝锦再煮一碗阳春面。
闻言刺道:“哟,你当自己好得呱呱叫,还不也是留堂回来的。”
郭崇善抬起头:“我才不是,我那是,替蓝小娘子去盯那姓萧的梢了。”
却在此时看见萧仁禹,忙改口道:“那天香楼掌柜的儿子……萧兄,你来了,萧兄坐!”
萧仁禹颔首,在一旁坐下。
蓝锦好奇道:“然后呢,发现天香楼的什么了?”
郭崇善神情郁郁,只嘟囔道:“跟丢了,什么也没看到。”
萧仁禹却幽幽地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抽出几张递给蓝锦。
“这是明日天香楼的流水席食单,标了厨子和原料的。”
蓝锦讶然:“你这从哪来的,难不成她们还散这个么?”
萧仁禹脸色淡淡的:“不过就在后厨,我拿了就回了。”
就!在!后!厨!
拿!了!就!回!了!
蓝锦:“拿了就回了?”
萧仁禹:“拿了就回了。”
好正直的面庞,好端方的语气!
难道您不清楚,或许可能大概,这是一种溜门撬锁的行径吗?
萧仁禹显然一副不清楚的样子,理所当然地又递来几张。
“你放心,她家并不好过,明日订货单子紧急削了三成成本。”
“压不下价的皆换了次等货,连鱼虾都打算要用死的。”
谢过蓝锦端来的贡菜拌毛肚和酒酿小圆子,继续道:
“你这样技艺非凡,只消坚持几日,自然名利双收,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蓝记冲他一扬眉:“你这小郎君人还怪好的呢,人美心善的好食客!”
萧仁禹低头抿了抿唇,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
不用别人说,蓝锦原也是打算慢慢熬的。
她心里清楚得很,大菜贱卖,能得几时好?
这实在是个并不十分明智的举措。
或许人家原打量着,她第一天开张,就被这下马威唬得跌一跟头。
从此再爬不起来,灰溜溜地跑回乡下才好。
刚在蓝锦身边时,云江望和霍旭云怪怪的样子。
蓝锦回头去看,现下她们又好得头碰头一起吃小圆子了,正吃得香着呢。
顺着几名老客带来的人气,兼之叫人无法忽视的香味,越来越多的过路客为这蓝记夜宵驻足。
便见一个白袍书生口中喃喃:“这贡菜又是什么菜?”
蓝锦热情地回答:“是莴苣做的,可脆口了。”
“夏日来上一分,爽脆弹牙,好不舒爽!我这料汁子里芝麻放得多,可香了呢。”
书生去一旁坐下,夹起一筷子贡菜并毛肚。
灰褐翠绿,裹满白芝麻,红彤彤的汁水布满全身,恋恋不舍地往下滴滴地淌。
一并放入口中,咸香麻辣,嘎嘣噼啪,好似那炮仗一般脆!
书生嘶哈着舌头:“老板,了不起!这是什么高妙菜色,好生清脆呀。”
蓝锦故技重施:“口中鞭炮喈喈,笔下文章惊雷,正是好口彩,好口才呢!”
书生连拍三下桌子:“好!好!好!我这乡试正该借老板吉言。”
这厢动静引得小店愈来愈红火,那边却有人咬碎了银牙。
萧曼娘歪在榻上,恨恨地翻看今日的流水。
一旁的丈夫小心地给她打着扇子,偷偷观察她的脸色。
开了这流水席,正经饭菜倒没一个人吃了。
从前来摆大款充牌面的那帮人都干什么去了!
本来宴席一开,探子报知那小店锁了门,还正得意着。
谁知又来说开了什么劳什子夜市,红火极了!
萧曼娘心中愤懑至极,原打算随便动动手指,吓得她看看清楚自己腕子粗细,谁知她这样不识趣。
好,那走着瞧,看那敞开了怀也不过她一掌大小的小店,拿什么和自己掰腕子。
蓝锦却没功夫思忖这些,她只顾揉着酸软的小腿,躺在床上笑得嘴咧开了花。
沽清,全部沽清!
想想那些赞不绝口的食客,满当当的钱袋子……
蓝锦像怀抱了个金元宝似地倒头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