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曼娘粗布麻衣,眼珠子仿似一夜浑浊,语气生硬得像一条直线。
她别扭却卑微地,卑微却别扭地,向拆了一身首饰、才辗转求来见自己的蓝锦开口道:
“蓝……我把天香楼给你,换我一条性命。”
蓝锦目光闪了闪,没有接话。
萧曼娘头低得更低了:“求你,蓝老板。”
蓝锦笑了:“萧掌柜说话好生奇怪,萧家产业全数充公,是非结局自有律法来判,做什么讲些这样的话。”
萧曼娘挣扎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你与天都萧家有亲。我没骗你,天香楼,我没落在萧家名下。”
蓝锦心中惊讶,谁有亲,我吗?
面上却不愿叫人看出端倪,依旧做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萧曼娘无法,只絮絮地说了自己与萧老太爷的斗法,手中私藏的账本证据。
她不能成了人家断臂求生的那个臂!
蓝锦把萧曼娘给的凭据折起,塞进袖中,没说应,也没说不应。
良久,方开口道:“放心,你会得到你应得的报应的。”
萧曼娘倒是深松了一口气。
蓝锦坐在萧氏天香楼——现在是蓝氏的了——大堂喝茶的时候,还在思考一个问题。
我怎么就和天都萧氏有亲了?
难道说,“我”颈间这个足金镂花的长命锁,竟然是出身神秘的天都萧家吗?
却不知是父亲那边的关系,还是母亲那边的关系……
或许我竟然和那个小人鱼,是同辈的兄弟姐妹吗?
噢,也许不是一支,谁知道萧曼娘讲的天都萧家,到底有多少支。
看她自己也拎不清的样子,她攀上的大腿,说不定还硬不过吏部小吏小人鱼家的那支呐。
此后蓝锦再看萧仁禹,总有那么一点眯着眼睛,瞧他跟自己长得到底像不像的感觉。
被盯得心里发毛,又诡异地想或许这是好兆头的萧仁禹,默默低头饮茶。
终于有一天,脸盲蓝锦自以为观察到了眉眼口鼻或许有那么一丝丝相似。
她自信地询问萧仁禹:
“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萧仁禹:心中狂喜,什么,她问我什么?
问我生辰八字,这是要越过纳采,直接问名——虽然主被动反了,但蓝小娘子自有她的道理——接下来,是不是就该快进到亲迎了?
蓝锦却是心下计算,原来他只比现在的我大一点点,都没超过一岁呀。
比起曾经的我,那可是小多啦!
于是,蓝锦后来常以大姐姐的气势,亲切地“嘭”地一拍便宜兄弟的肩背:
“吃我那么多菜,不见长肉啊。”
萧仁禹只想:噢,噢,好的。我要努把力,争取再多吃点,吃一辈子。
当然,这是后话了。
悟雅帮着收拾天香楼查封后的残局。
好在巡查团清廉正直,行事干净规整。除了带走重要证据,当日并未损坏分毫。
悟雅喜不自胜,一边摸着紫檀木桌椅,口水都要流下来:
“哎呀哎呀,这得多少钱啊。”
又去擦墙角的黄花梨翘头案:
“哎呀哎呀,这以后都归我们了呀。”
再扒着缂丝屏风不放手:
“哎呀哎呀,这下你可姓了蓝啦!”
蓝锦叫她吵得头大,却也是乐滋滋的,丝毫不见烦意。
汪粤汪厨子蹑手蹑脚地从厨房旁的厢房走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着开口:
“蓝楼板,要木要我居碗面给你食啊?”
蓝锦蹭地一下直起身子,对哦,我现在手里还有一群厨子的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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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满意地笑着窝回去:“麻烦你,我想食鸳鸯冻奶同云吞面呐。”
汪粤嘿嘿陪笑:“哩个什么鸳鸯奶,我都木会做;不过哩个云吞面,我都好擅藏嘅。”
蓝锦已经在欢乐地畅想粤菜的一百零八种吃法了,闻言只呵呵一笑:“好哇,好哇。”
今日提前下学的小秋,一脸迷茫地叫洛修远姐姐送到天香楼——噢,现在是蓝记。
蓝锦一拍脑袋,太过高兴。竟然成忘崽姐姐了,罪过,罪过。
她忙上前拉住小秋的手,照例从头到脚检查一遍。
洛修远从后面冒出头:“蓝姐姐,这是怎么一回事?天香楼,怎么突然变成蓝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