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白的雾气从愈渐升高的咖啡液面上腾起,沈行之盯着杯口:“江嶷,你压力别太大。虽然最近对陈酽舆论声讨很大,但总部那边还是认可你的,只要你——”
“沈总,总部,我还是不去了。”
咖啡机停下来,残留在出水口的咖啡液一滴一滴落下,像是一场连绵的小雨。
片刻怔愕后,沈行之短促地笑笑。
“也好。”
他像感受不到烫似地端起咖啡杯口,“留在这也好,人啊事啊的都熟悉,有你在这边对接,我也能轻松些。”
江嶷低下头。
沈行之看着他,胸口的起伏逐渐剧烈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打算辞职了。沈总,对不起。”长睫落下,江嶷不敢看沈行之的眼睛。
所幸敲门声打破这尴尬让人窒息的氛围。
“江经理?”
门外,张昭试探地喊道:“这有份文件,您有空签字吗?”
江嶷如释重负地应了一声。
茶水间的门打开又关上,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劣质咖啡的气味。
沈行之低垂着视线,反手将一口未动的咖啡泼进水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因为要辞职,江嶷多了很多交接和收尾的工作,等他终于把计划好的任务处理完时,窗外的天已全黑了。
几盏路灯照亮了公司大楼前的空气,路灯下站着个纤瘦的身影。
深秋已是寒意刺骨,那人裹着围巾,双手缩在衣兜里,间或跺一跺脚。
江嶷还以为自己是累得出现了幻觉。
“阿酽?”
灯下的人儿蓦地回过头。
“小嶷!”
陈酽小雀般飞奔而来,围巾落在身后,像是一对小小的翅膀。
“我来接你啦!”
手自然而然地被陈酽牵起,不由江嶷拒绝,陈酽便强硬地将两人的十指相扣的手一起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陈酽的手温暖而柔软,像是冬日里甜糯的烤地瓜。
“你的怎么这么凉?不过,现在有没有暖和一点?”
“嗯,好暖和。”
江嶷反握住陈酽的手,心底一片柔软。
为了这样的时刻,就算是辞职,也值得。
陈酽忽然将他的手掌挣脱,小跑几步停在江嶷身前。
“我们好久没约会了——”,陈酽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朝江嶷摊开,俏皮地一眨眼,“怎么样,江先生今天有空吗?”
江嶷笑着将手搭在陈酽掌上。
“有空,哪天都有空。”
“那我们去吃牛排吧!”
小雀拉着他的手,一路叽叽喳喳,江嶷适时回上几句,大部分时候都是笑着侧耳倾听。
“我要一份战斧牛排,还要提拉米苏!小嶷,你要什么?”
菜单推到江嶷面前,陈酽把下巴搭在江嶷小臂上,一磕一磕地念叨:
“这个好吃,这个也不错,还有——”
陈酽忽而停下来,定定地看向窗外。
“怎么了?”
江嶷不解地跟着望去,却在看清窗外的人后一愣。
不过呆了几秒,陈酽便已急不可耐地飞跑出去,连外套都忘了穿。
他看到他的阿酽步履如风,却又在距江洲几步外停下脚步;看到阿酽因为紧张而不断扣弄的手和通红的耳垂;看到阿酽垂着头不敢直视江洲的眼睛,下巴几乎贴到了胸脯上。
直到这时江嶷才恍然觉悟,原来在真正喜欢的人面前,陈酽也会羞于行使他那惯用的、腻死人的技巧。
陈酽大概是在邀请吧。
只看他指指窗内,对江洲说了些什么。
别进来。
哪怕外面站着的是自己的亲弟弟,可江嶷还是近乎卑劣地渴望着对方不要进来,不要破坏他和阿酽难得的二人时光。
不要进来!
江嶷突然隔着窗户对上了江洲的视线。
江洲点点头。
江嶷想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