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江嶷摇摇头，将自己的那瓶递过来。

“不不，我都喝过一瓶了，这多不好意思。”

“就当帮我个忙吧，反正，这个酸奶我也喝不了。”

“为什么了？你胃不好？”职业嗅觉让夏时风瞬间警觉起来。

江嶷却只是笑笑，搪塞道：“可能吧。”

知道江嶷不想说，夏时风也不再追问，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并行一段。

不远处的球场上传来热闹的叫喊，篮球咚咚咚地一下下拍在地上。

今天是周六，篮球场上都些半人高的小孩。

“还记得吗，高中的时候我们还是一个篮球队的呢。”

“记得。”

江嶷眼里沾上些零碎的笑意。

夏时风脚步一停，歪头看向他，在江嶷顿觉不妙的神色里，夏时风拖长了声音：

“江——哥——？”

江嶷的脸唰地一红。

少年时代就是这样，明明都是同龄人，却总是勾肩搭背地叫乱了辈分。

“夏医生，别、别提了。”江嶷抬手捂住脸，随着称呼一起被唤醒的还有年少时干过的蠢事。

夏时风却只管笑，笑够了又继续逗人：“你要是再怎么见外地喊我夏医生，我就只能继续叫下去了——江哥江哥江哥。”

“……”

“什么？大声一点？”

然后，夏时风就看见江嶷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字一字认真地念到：“时、哥。满意了吗？”

心脏瞬间被击中，夏时风无意识摸了下鼻子。

呼——

幸好没流鼻血。

“满意。”

回忆如潮水上涌，夏时风看着球场上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们，眉眼间多了几分怀念，“还记得有一次我为了打球没吃早饭，一直把自己打成了低血糖，那时候是你给我递了一颗糖，草莓味的。”

从那之后，夏时风就总会被草莓味的东西吸引。

“是吗？”江嶷偏偏头，“你记性真好。”

他不记得了。

夏时风突然两手一挤，手掌间的空酸奶盒瞬间被拍扁。

哐当！

酸奶盒稳稳落进几米外的垃圾桶里。

与此同时，一颗篮球滚到脚下。

“叔叔，帮个忙！”

球场上，小豆芽们跳着向夏时风招手。

夏时风脚尖一勾，篮球应声弹起，在空中旋了几圈后稳稳落入他掌心。夏时风朝江嶷咧开个笑，“给你露一手。”

瞄准，跳，投。

球砸在框边，瞬间被弹飞。

场上嘘声一片。

笑容僵在夏时风脸上，晴转多云。

“叔叔你怎么还不如我们呀”，小孩豁个大牙直乐，却没什么恶意。

夏时风摸着后脑勺，“老了老了。”

“要我帮你扳回一城吗？”

江嶷上前一步，与他并肩。

夏时风一愣，又很快笑起来：“求之不得。”

“来来，听我说！”

球场中央，夏时风挥舞着手臂吸引了所有小豆芽的目光。

“我和你们打个赌，要不要赌？”

“要！”

“这个叔叔可以把球投进去，你们信不信？”

“不信！”

小豆芽们回答得整齐又默契，其中一个小孩昂起头来，仔仔细细地将江嶷打量一边，摇摇头，“体育生叔叔都不行，霸道总裁叔叔肯定更不行。”

小孩就这么简单粗暴地给他们分了类。

江嶷失笑，弯下腰平视着小孩，“也就是说，你们都认为我投不进去咯？”

“对！”

“那好，如果一会我没投进去，我就请你们喝可乐。”

“好耶！”小孩们跳起来，其中一个最先反应过来，“那要是你投进去了怎么办？我只有一点点零花钱，可能不够请叔叔喝可乐。”

“那就，让体育生叔叔请你们好了。”

“喂！”等夏时风意识到自己变成赌注的时候，小孩们早已欢呼着把江嶷推向指定的投球位置。

“快投快投！”

篮球塞进手里，江嶷的手很大，一只手就可以把篮球抓起，用力时骨节微凸，泛着些白。

夏时风盯着那手走神。

江嶷忽然回头，冲他一笑。

咚！

篮球稳稳投进框里，在篮球落地的声响里，夏时风听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一拍。

小孩子们尖叫成一片。

“进了！”

手掌啪得空中一击，此时此地，相隔甚远的两个时空在紧贴的掌心间重叠。

击掌结束，两人具是一愣，谁都没有想到高中时稀松平常的赛后庆祝竟已成了本能。

“没想到我还记得。”

江嶷低声喃喃。

原来那些自以为被遗忘了的，身体都帮他记着。

“叔叔叔叔你好厉害啊！难怪老姐那么喜欢霸道总裁，我也要当霸道总裁！”小孩在江嶷腰边激动地蹦着。

江嶷慢慢蹲下身，笑容里有些苦涩：

“可惜叔叔不是霸道总裁，是无业游民。而这个叔叔不是体育生，是很厉害的医生。”

小孩张张嘴，没发出声音。

“无业游民？”

夏时风猛地看向他，“怎么会，江嶷，你不是——”

“嗯，辞职了。”

“辞……？”夏时风嗫嚅一下，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啊，我明白了，是找到更好的工作了吧。”

“不。”

江嶷站起身。

“那是为什么……”

“小嶷。”

那声音阴魂不散地响起，像是恶鬼冰凉潮湿的发丝慢慢滑进后领。

江嶷身体一僵。

他慢慢转过身，看向来人：

“阿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