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看着的人扑哧一声笑开,唇边漾着两枚浅浅的酒窝。陈酽两手一抱挎上周颐手臂。
“好啦,现在带齐了。”
“你……”
周颐意味不明地盯他片刻,却没挣开手臂上的束缚。
真好。
陈酽抱紧周颐的手臂。
只要偏偏头,柔软的衣料便会从鼻尖蹭过,带着让人安心的气息。陈酽贪婪地嗅着,花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把头埋进对方怀抱里的冲动。
要耐心,这样才不会吓到猎物。
要讨巧装乖、要惺惺作态,要耐心地等待兔子跳入罗网,再露出尖利血腥的獠牙。
“陈酽。”
周颐忽然出声,像是看破他的心思。
被喊到的然而你肩膀一抖,抬头:
“怎么啦?”
周颐眉头紧蹙,视线尽头是浓烟滚滚的天空。
“那个……是不是你的房子?”
“喝点热水吧。”
腾腾雾气氤氲开,陈酽迟钝地从毛毯里昂起脸,苍白中透出些病态、仓惶的红。
“谢谢。”
热水捧如掌中,陈酽低声道谢。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住处付之一炬却又无力挽救,换作是谁都不好受。所以两人兜了个圈,最后又回到了周颐家里。
“我可能要赔很多钱。”
陈酽神经质地摩挲着玻璃杯,将身体缩得更紧了。
“别提前担心”,周颐在沙发另一边坐下,“你的房东说了,现场还在鉴定中,这场火灾不一定是你的责任。”
“但我的东西全都在那里。”陈酽使劲咽了咽喉头,才没让哭腔失控,“就算不需要我负责,我也已经一无所有了,没有钱、没有衣服、没有家。”
空气短暂地沉默起来。
陈酽在这沉默里闭上眼。
神啊,请你务必、务必要眷顾于我……
“我可以问问我的房东。”
陈酽蓦地睁开眼。
“真的吗,谢谢你,我——”
“如果他有多余的房子,我可以帮你支付房租,在你能够自行支付之前。”
陈酽感到密闭的房间里,一线细微的风擦过他的肩膀。
那是神,在短暂的降临后,再次离开。
周颐已经够仗义了,他该说谢谢的,但他不能。
“我可以睡沙发的!”
陈酽扑上前,毛毯在动作间滑落,他抓住周颐的袖口:
“我可以给你做饭、洗衣服、打扫房间,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我。”
“可你还要画画。”
周颐拉住袖口的另一端,委婉地示意他松手:“我想,你应该需要一个不会被外人随意闯入的、独立的房间作为画室。”
“不用的!阳台、客厅,哪怕是卫生间都可以,只要能放下画具就好了!”
周颐只是看着他。
陈酽短促地舒出口气,调整呼吸,而后仰头望向周颐。
“帮帮我吧,周颐。”
“哟,酽哥,你这是住在这了?”
一进画室,李航宇便迫不及待地嚷嚷起来,“怎么,那位小替身没收留你?”
陈酽并没有将视线分给他些许,只慢悠悠地为油画做最后的收尾。
李航宇一点也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尴尬,他随手捞来个凳子在陈酽身边坐下。
“诶酽哥,我不开玩笑了。说实话,你都同居成功了,干嘛还天天泡在画室?我早上来的时候你在,现在天都黑了你还在,如果我没算错的话这得有—— 一、二、三……”
“十二个小时。”
陈酽将画笔丢进洗笔桶。
“啊?”
李航宇瞪大了眼睛。
“我艹,你早上六点就来了!”
“今天就要把稿交出去,我在攒钱。”
一听这话,李航宇眼睛瞪得更大了,得亏他眼眶开口有限,不然可就兜不住眼珠子了。
“不、不是,攒钱,你怎么了?你妈能少了你的钱?”
陈酽攒钱可比早起稀奇多了。
他妈是谁啊,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大总裁啊。
“没怎么。”
陈酽收拾画具的手停下,唇角晕开一个小小的笑纹,一身冷意都好像叫暖气吹化了。
“我想攒钱给小嶷买个戒指,今天交给他。”
“啊?虽然你现在的人设是穷学生,但也不用——”
“小嶷不喜欢。”
陈酽毫不留情地打断。
李航宇撇撇嘴,却也识趣地不再继续话题。
“挺好挺好,反正酽哥你卖几副画一个戒指也就到手了,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不过……酽哥,你是不是记错了,明天才是情人节,今天送不是早了吗?”
“不早。”
陈酽站起身,眼底闪过一丝疯狂:
“就是要赶在所有人之前。”
赶在所有人之前,为周颐打上独属于他的记号。
李航宇张大了嘴,在他说出什么之前,陈酽已起身向门口走去。
“诶,酽哥!”李航宇慌忙追上去,“你这是干嘛去?”
陈酽脚步一停。
“去见他。”
眼底的疯狂散去,反倒显露出些热恋中的真心来:
“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去吃饭。”
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十分钟,陈酽攥紧口袋里的戒指盒,将颈上的围巾拢紧。
取完了戒指他就直奔这而来,甚至忽略了时间。
早春的风寒意料峭,并不比冬风的气势弱上太多。身体冷到麻木,一颗心却是滚烫地跳跃着。
倘若可以拨动时钟就好了,那样他现在就可以看到小嶷打开戒指盒的神色。
小嶷会愿意戴上它吗?
陈酽早已将戒指伪装好。光洁的铂金素圈,银链坠着,周颐只会以为那是一条精致的项链。
这是出国前母亲亲自为我准备的践行礼,我现在身无分文,这是唯一可以表达我谢意的礼物了。
太沉重了?接受不起?
不用想太多,就当是替我保管好了。
陈酽对着闪耀着橙黄色光斑的夜晚预演了一个笑,空气在一刹间动摇,连它都心软。
精彩绝伦的演技和人畜无害的脸,谁能忍心拒绝呢?
口袋里的手机嗡得震动。
陈酽低下头,用冻僵的手按亮屏幕。
[小嶷:抬头]
不远处,周颐一身深灰色西装抱臂而立,高挑落拓,银亮的机械表在腕上闪烁。
“周!”
陈酽小跑着迎上去,“我——”
笑容骤然消失。
陈酽僵在原地,一对滚圆的眸子怔怔地睁着,里面写满了不可置信。
“嗨,陈。”
栗色卷毛的小狗从周颐身后跳出来,他一手拦着周颐的肩,一手冲陈酽挥挥:
“好巧,你也出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