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楼下等你，阿酽。”

陈酽想说什么似地将身体往前送了送，最后却只是垂下头。

母亲正盯着他。

“嗯。”

陈酽低头应着，无意识捏住周颐袖口的手却没松开。

“阿酽。”

周颐的语气有些无奈。

被喊到的人这才灼伤了似地缩回手，抿唇牵起个笑，“好，你在下面等我。”

周颐重新拎起保温饭盒，经过母亲身边时，他停下片刻，点头示意：

“你们慢慢聊。”

周颐将保温盒放进后排车座，打开了暖气吹着，自己则靠在车边点开手机。

按现在的情况不知道还要耽误到上，要提前和夏时风说一声自己可能会迟到，免得对方等到心急。

[抱歉，可能要晚点到]

[夏：没关系，我这边也还没结束，好无聊啊]

[照片]

一张照片蹦出来，周颐点开大图，唇角便紧跟着勾起。

画面上，青年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对着镜头露出个欲哭无泪的表情。他身后的背景里，一个看起来就权威十足的地中海老头正向青年这边看来，似乎正琢磨着这个小年轻在干嘛。

[夏：好累，跟在大佬旁边我感觉我像个猴子]

周颐失笑，回道：

[大佬好像在看你]

一张照片很快弹出来，画面高速模糊，只能隐约辨出个人形，像是上课带手机被抓包的小学生。

照片很快撤回。

[夏：啊啊啊还真是]

[夏：不说了[流泪]]

[好，待会见]

周颐脸上笑意更深，他眉眼温柔，连寒风都柔软下来，似是不忍打破这难得的平和。

直到坚硬的女声响起。

“你就是这么爱酽的？”

不知道陈酽在楼上和她说了什么，女人眼里多了几分恨意。

周颐暗灭手机。

“我不知道您还有偷窥的习惯。”

女人并不搭腔，只是自嘲一笑：“这孩子和我一样，男人运不行，每一个凑到他身边的男人都只是为了利用他。”

只丢下这一句后，女人抬脚离开。

擦肩而过时，周颐忽然开口：

“您有资格这么说吗？”

女人脚步一停，两人就这么相悖着并肩而站，像是无声的对抗。

“你在满足陈酽需求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讨要什么吗？”

周颐偏过头，看着这个比他矮了许多的女人，发顶漏出几根没来得及染的白发。

“我很好奇，你们达成了怎样的交易？”

女人沉默半晌，不知想起什么，神色忽然愉悦起来。视线偏斜，明明是仰视，却带着将众生踩在脚下的戏谑与挑衅：

“你想知道？”

不等周颐回答，女人便兀自短促地笑出声，“你会知道的，真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急匆匆的脚步从楼栋里传来，女人抬手拍拍周颐的肩，艳红的长指甲一掐：

“你要回到那间办公室，可以。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好好珍惜今天的时光吧，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尖锐的桎梏抽离，周颐不适地动了动肩头。

陈酽跑上来，眼底惴惴不安。

“周，母亲她对你说什么了吗？”

周颐看了会陈酽，摇摇头：

“没什么，上车吧。”

车门关紧，汽车变成了一个密闭空间，氛围诡异地扭曲起来。

副驾座上，陈酽一缕一缕地拨弄着围巾的穗。

后视镜映出后排车座上的保温桶。

“你要……去见谁？”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一顿。

周颐忽然起身。

胸膛与臂膀构成一张巨大的网，阴影投下，陈酽本能往后靠着贴紧了座椅。手臂撑在副驾驶门旁，肌肉线条绷紧。

呼吸交缠，陈酽嘴唇嗫嚅一下，本能闭上眼。

“安全带。”

周颐言简意赅。

咔哒——

他坐回驾驶座。

陈酽睁开眼，安全带压过心口的位置，却止不住里面的狂跳不止。

“谢、谢谢。”

“你不信任我。”

周颐目视前方，语气冷淡到只是陈述。

“不是的……”

“陈酽”，周颐打断辩解，“如果你不信任我，你大可以去选择更好的，我随时可以放你离开，包括现在。”

“我相信你的！”

陈酽飞快抬起头。

像是主人离开的前一天，小狗一遍遍将玩具叼进行李箱，拿出来又叼回去，不厌其烦，一次比一次更迫切。

他试探着牵起周颐的衣摆，“我只想要你。”

红灯亮起，周颐停下车，突然叹了口气：

“要去看看吗？我要去见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