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酽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对猩红的眼睛,司机瞬间噤了声。
车门重重摔上,震得左右几栋楼的感应灯都亮了起来。
陈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楼,各种想法乱哄哄地塞满了脑袋,直到他看到虚掩着的房门时才终于又回过神来。
谁在里面?
他猛冲进去,客厅中两人一齐回过头来。
是一个外国老头和一个年轻人,老头手指着房间,似乎在带年轻人看房。看两人脸上的表情,陈酽的出现显然也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你们是谁?在我家里干什么?”
年轻人狐疑地看了眼老头,老头不耐烦地挥挥手:“什么你家,这是我家,租都退了,还想赖在这不成?”
陈酽愣住了。
原来,江嶷根本就没打算回来,至始至终,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
陈酽猛地攥紧拳,指甲扎进皮肉,嘴里也泛出血腥味:
“我要续租。”
“啊?”年轻人不愿意了,“这房子可是我先看上的——!”
下一秒,一张银行卡便摔在年轻人脸上。
卡片轻飘飘,却是用了十足的力道掷出,砸在年轻人的嘴唇上,瞬间肿了起来。
“我说,我要续租。”
陈酽直勾勾盯着年轻人,没有光点的眼睛看得人寒毛直竖。短短几个单词被他咬得很慢,像是在咀嚼:
“没听懂?”
两人同时打了个哆嗦。
仓惶的逃离声中,门砰得在身后关紧。
陈酽脸上的表情断触般闪烁一下,忽而全身一软,咚地跌坐在地上。
骗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骗我?
我不信!
陈酽跌撞着爬起身,发了疯似地寻找起来。
没有、没有、没有——
没有。
哪里都没有江嶷的痕迹,他走得好干净,干净得像是一场幻觉。
不。
陈酽在洗手池前停下、
只见空荡的台面上,唯有一枚戒指安静地躺着。
江嶷带走了所有东□□独留下这枚戒指来证明他曾存在。
陈酽惨然一笑,将戒指套上自己手指。戒圈对他来说有点大,所以只是松松地搭在指根上。
镜子悬在台面前,无声地记录着他此刻的狼狈。
陈酽盯了半晌,突然挥拳砸下去——
咚!
血色的蛛网漫开,蜘蛛拖着丝顺镜面滑下,爬上陈酽的脸。
“江嶷、江嶷……”
蛛脚扒开眼眶,贴着眼球的间隙爬进去,一眨眼消失在视线里。
啪嗒——
血珠砸在台面上。
“为什么?”
陈酽一点点蹲下来,蜷缩起身体。
“为什么背叛我?”
疼痛像是一只大手将他五脏六腑捏成一个团,痛得陈酽近乎抽搐,他被迫大张着嘴,听着不属于自己的急喘。
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切终于停下来。
陈酽脱力地倚在墙角,看着镜中苍白病态的脸。
忽然,那脸扬起一个笑。
他抬手拨通了那个熟悉的电话。
飞机上的时间过得很快,但双脚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江嶷却觉得头晕脚软,像是忘记了重力的宇航员。
“哥。”
穿过重重人潮,江洲在他面前站定。
依旧是冷淡的神色,依旧是挺拔的身姿,唯有那对眼睛定定地望着他,藏着千言万语:
“欢迎回家。”
江嶷喉头发涩,他抬手拍拍弟弟的肩,“瘦了。”
“是吗?”江洲自然而然地从他手中接过行李,“很明显?”
“倒也不是,但我可是你哥。”
江嶷弯弯眉眼,兄弟间本就存在着天然的亲近,再加上心头的疙瘩解开,于是他便自然而然地拿回了哥哥的架势。
他拍拍弟弟精心抓了发型的圆脑袋:
“怎么?背着你哥减肥呢?”
江洲拖着行李箱的手一顿。
“哥,你也真是……够迟钝的。”
“嗯?”
“没事。”江洲摇摇头,有些生硬地换了话题:“妈很想你。”
气氛好不容易轻松下来,却又被这一句打回了原型。
江嶷垂下视线。
“再等等应该就会忘记我了。”
江洲睁大了眼睛:“哥难道不准备让妈知道你还活着吗?”
江嶷躲开的视线,拉开车门。
“上车再说吧。”
因为机场建得偏远,所以道路上没什么车。
江洲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刚想说些什么,江嶷却已开口:
“妈她身体怎么样?”
“也就……那样,还是等哥亲眼去看看比较好。”
回答他的却是沉默,江洲使劲抿了下唇:“哥,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去见妈?”
江嶷偏头看向窗外,让人看不清神色。
“我对妈来说,本就是个累赘吧。”
“怎么会——”
“嘘。”
江嶷忽而坐直身,视线追着对向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车,一直等它在后视镜里消失才收回视线。
“看到什么了?”
江嶷慢慢靠回去,斟酌着措辞:
“一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