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用过午饭后,杨妙真便想去街上转转、看看有没有字画的营生。
与叶兰姑呆在一块的时候,她既紧张又兴奋,想到她们还能一同去到那么远的地方、她便更激动了。
于是她便要更加艰难地压抑住内心中快要迸发的汹涌情意,一次又一次地躲避开对方的视线。
她太需要一个独处的时刻让自己时刻紧绷的神经缓一缓,毕竟她们晚上还要同床共枕,她不想像昨日一样大半夜都睡不着。
叶兰姑没有多问,笑着送她出了门。
真正独自离开了客栈,杨妙真倒有了一种委屈和失落感。
这种生硬逃避的方式只会让她显得更心绪不宁,杨妙真有些后悔了。
她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回去邀请叶兰姑一起去看看,一边脚步不停地已经走了老远的路。
杨妙真反应过来,只好懊恼地打消了返回的念头。
热闹的主街上有几个人正在做着代写的生意,杨妙真没心思再找,便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
天气渐渐热起来,杨妙真也不再整天穿着道袍,而是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深蓝色圆领袍,束起的发间插着一根玉簪。
“姑娘来卖字帖啊?代笔的生意做不做?”一个大娘好奇地走过来。
“做的,您要写给谁?”杨妙真连忙回过神,朝她笑笑。
“你将写这字的叫来吧、或是我跟你去找他,我亲自和他讲,要写的蛮多的...”
杨妙真的笑容僵了僵。
“大娘...这字是我写的...”
“你写的?”那大娘很是惊讶,看了字帖好几眼、又抬头去看杨妙真,“这种字体我好像认得,是什么王...王什么之的...”
“是王羲之的字。”杨妙真打断她。
“对对,王羲之,不得了啊,你一个小女子竟能临摹出这样有气派的字!”大娘又看了看那字帖,不断地咋舌。
“大娘您谬赞了...”见有人好奇地朝她们这边打量,杨妙真不好意思地笑笑。
大娘又夸了好几句她的字,却一直没再提及代写的事情。
“好了,我还要去买些菜的,先走了啊。”
“大娘你...你那代写的事情——”
大娘有些尴尬地笑笑,“是这样,一开始我不知道这字是你写的,若是一般男子便应下了,可女孩子家家的...我不清楚你的背景家世,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又不能写了...到时候还要请别人的...”
“我会出什么意外?”杨妙真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若是你夫家不答应呢?若是你父母发现了呢...姑娘真是对不住啊,我这还要赶着去买菜的,真得走了...”
杨妙真冷冷一笑,“我没有夫家,也没有父母,我是修道的。”
那大娘的脸上更是挂不住笑容,只好讪讪离去。
一旁凉皮铺的两个道士听见了,不由自主地朝她看了看。
杨妙真没有理会他们,冷着脸垂下眼睛去看她的字帖。
不多时,旁边那家凉皮铺内竟起了争执。
“就凭你们这种秃驴,也敢同我们争?哪来的胆子?”
“我呸!道貌岸然的杂毛老道,你才是没资格同我争!”
“...你们胆敢如此辱我师门!一会我便叫上弟兄们给你们点颜色瞧瞧!”
.....
他们像是因争座位而起了争执,到了后面,又将争执上升到了有关玲珑塔的事情。
杨妙真不愿参与其中、看着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她开始悄悄地收拾东西。
“喂!你既也是我们道家同宗,你也来评评理!让那秃驴看看,就连小女子也能说的他哑口无言!”
那道士直直地朝杨妙真走来,拉起杨妙真的衣袖就要走。
杨妙真奋力挣扎开他的桎梏,“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
“怎能无关?你身为道门弟子、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些秃驴毁我道门清誉?”
“我与你不是同门,修的也不是一个道...你不要拖人下水。”
杨妙真从不觉得他们之间的争执与她有什么关系。在道门同宗里她们是“歪门邪道”,是“嫁不出去的老道姑”;而到了外面,他们又变成“同宗”了。
他们仿佛永远都将宗门纠纷看的比什么都重要,那是领地的象征、信仰的对抗,但那领地意识是依靠父权建立起来的,女道士们仿佛从来都不入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