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云收到张明贤的信有些诧异,他长张明贤十岁,把这个同科的年轻人当作弟弟看待,自是知晓他的一腔热血。
从文渊阁找到《历代水文实录》又废了些时日誊抄后随着信件寄给张明贤。
张明贤收到信件后,还是决定想办法让城南的百姓先搬家,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根据《历代水文实录》记载,萧河曾多次改道,最近的一次本来是东望以北700里处的澜沧河,由于上游水患频发不堪其扰,故倾一府之力花费十年往南建渠泄洪,却不料建渠后澜沧河日渐枯竭,河流改道至东望。
历代治理水患都是持久战,少则几年,长则几十年,但凡稍有差错则是人间悲剧,既然担了一县之长,就应该为民谋生。
既然是要组织人口迁移,那最基础的兜底工作则成了张明贤下一个即将操心的问题。
城南多穷苦人家,指着那一亩三分地养活家人,搬家那土地如何划分?又如何赚钱养家?
县城内最好的铺子几乎都是背靠梁溪四大世家的,除了少数本地员外家的祖产,小店铺本就只能勉强糊口,无法雇佣更多的人,城内的资源是有限的,县衙也不可能养着那么多人。
若是需要维护堤坝,修渠,那必须先改善东望县与世隔绝的环境。
三面环山,一面却是地上河。
张明贤想到七月初徒步赴任的日子,那条长长的狭窄的竹林,望不到尽头的小路。
修路,要人,也要工钱。
这是一条漫长且不知尽头的路,他不知道他会在东望呆多久,也许三年后述职就走,也许就是一辈子。
十月中旬的某一天,姜樾来到县衙授课,却见柳戚和一众画师在一起,姜樾到县衙除了到画师房,几乎从不在别处闲逛。
有什么事情基本上在画师房就能找到她。
入秋之后天气渐渐凉了起来,大家也穿上了薄薄的夹棉外套,大宣朝的服装类型很少,基本就是普通织布机织的布料,不过线材的粗细来源不同细腻程度也不同。
有钱的人家用蚕丝织布,衣物就顺滑细腻,再请绣娘绣上纹样。穷苦人家用棉麻搓成细线织布,料子稍微粗糙,至于纹样也是舍不得用的,因为没有钱,家中妇人绣样都是给有钱人做绢帕的,能换些银钱补贴家用。
姜樾四月份刚来时,住的是稻草屋,穿的是打补丁的棉布衣裳。
这会儿,同样的棉布衣裳但是织布方式却更加精致了,衣领,抹胸处点缀的有刺绣纹样,那是姚华年新绣的。
做县衙画房先生后,荣樾画房的收益更加稳定了,偶尔也接点刺绣纹样的花卉白描,靠着荣樾画房的收益以及姚华年嫁妆铺子的租金,姚华年也不需要做刺绣赚钱了。
柳戚看见姜樾来了,便迎接上去打招呼。
“姜大娘子新做的衣裳这绣样倒也别致。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姜樾点点头跟着柳戚的步伐绕过一处假山,穿过花丛,来到凉亭之下。
“前些日子萧河的事情是你发现的吧?”柳戚问道。
姜樾再次点点头:“其实是我做了一个梦,恰好发现有些类似城南就找张大人聊了一下,梦虽然不一定真实,但书上记载总不会错的。”
“这些日子张大人有了一些想法,但是遇到了瓶颈,姜大娘子日常与百姓打交道,想看看姜大娘子有没有什么想法。故让我遇到娘子之后相邀。”
姜樾道了声:“知道了。”便让柳戚说了个时间地点,转身就往画师房去。
“这种事以后遇到我随时都可以说,没必要走那么远,耽误学生的时间。”
姜樾离去,给柳戚留下这样一句话,柳戚突然想到了张明贤治病时也是这般。
“病人的事情,耽误不得。”
下午,柳戚耽误了姜樾半刻钟,姜樾生生拖了半刻钟堂,张明贤和柳戚在县衙门口的马车上等着姜樾出来。
“今天怎么晚了会儿?”张明贤问。
姜樾看了眼柳戚,严肃的与胡子花白的夫子一般:“学生的时间不能浪费,这会儿补回来了。”
张明贤突然觉得,刚下课的姜樾和自己严厉的祖父有的一拼,强迫他背《千金方》《伤寒杂病论》的那些日子在眼前浮现,又想起姜樾严厉教导后的成果。
“阿樾这是要严师出高徒了,这些天,衙门告示更换过之后,刑房抓了几个小贼,这都得多谢阿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