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颂安从手术室被推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他的意识模糊,耳边隐约传来方梅的啜泣声,但那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雾气,听不真切。他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眼皮沉重得像是压了千斤,没挣扎几下,便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微微泛白。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仪器的滴答声。祝颂安的眼皮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勉强睁开一条缝,视线模糊中,他看到方梅趴在床边,头枕在手臂上,似乎睡着了。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眉头微微蹙着。恍惚间,祝颂安想起幼时在实验室外等方梅下班的场景。那时方梅也总是这样趴在操作台上小憩,白大褂口袋里永远塞着给他准备的糖果——就像现在她手边还放着沾血的身体检测报告单,边角被攥得发皱。
祝颂安想抬手去擦掉她脸上的泪,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动弹不得。他的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想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一声低哑的呻吟。
方梅似乎听到了动静,猛地抬起头,眼睛红肿,显然是哭了一夜。看到祝颂安醒来,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即又变得紧张起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疼不疼?”她一连串地问,声音有些颤抖,手忙脚乱地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祝颂安想摇头,却发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让他感到吃力。他只能微微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没事……别担心。”
方梅的眼眶又红了,她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尖冰凉,像是怕他会突然消失一样。祝颂安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用力回握了一下方梅的手,以此证明自己真的没事了。
护士很快赶了过来,检查了祝颂安的各项指标,确认一切正常后,方梅这才松了一口气。
目送护士离开后,方梅重新坐回床边。她轻轻抚摸着祝颂安的手背,声音低柔:“你好好休息,别说话,我在这儿陪着你。”
祝融峰提着餐盒和保温壶进来时,祝颂安已经坐了起来,任由方梅拿湿巾给他擦着手指。
“爸。”祝颂安声音沙哑地喊。
祝融峰脸上的疲惫不比方梅少,眼下的青黑和微微凹陷的脸颊显示出他一夜未眠的憔悴。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到床边,仔细打量了祝颂安几眼,确认他状态尚可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感觉怎么样?”祝融峰的声音低沉,同样带着一丝沙哑。
“还好,就是有点累。”祝颂安勉强笑了笑,不想让祝融峰太过担心。
祝融峰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塞给祝颂安一个金属铭牌,又转身和方梅一起把小餐桌放好,将准备的餐食一一摆放在桌上。餐盒里是一些清淡的粥和小菜,显然是特意为术后准备的。祝颂安平时也吃这些,对此并没有很排斥。
方梅一边细心地给祝颂安夹菜,一边轻声和祝融峰聊着天。她的声音轻柔,像是怕惊扰了病房里的宁静。祝颂安低头慢慢吃着,偶尔抬头看看他们。
吃完饭后,祝融峰和方梅收拾好餐具,又叮嘱了祝颂安几句。
“研究院还有事情要处理,我们先过去一趟,中午再来看你。”祝融峰拍了拍祝颂安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
“有事就喊护士,别逞强。”方梅补充道,眼里满是关切。
祝颂安点头应下,看着他们离开。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麻醉的药效逐渐消退,胸口的疼痛开始变得清晰。他对痛觉的感知一向敏感,此刻更是觉得每一口呼吸都像是被刀割一样。但他不想让方梅和祝融峰再为自己担心,便一直忍着,没有表露出来。
窗外的阳光渐渐变得刺眼,祝颂安眯起眼睛,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父母的工作。方梅与祝融峰皆是军政处的杰出科研人员,专注于基因改造领域的研究。这一领域近年来备受瞩目,旨在减轻信息素对alpha和omega的影响,毕竟信息素对beta毫无作用。
方梅正是一位卓越的beta,在这个alpha能力与地位普遍较高的时代,她能从众多alpha科研人员中脱颖而出实属不易。如今,她荣获院士之衔,更是对她不懈努力的最好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