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怒不可遏。
“是奴婢不知礼数,冲撞了陆小姐,奴婢该死。”
砰,砰,砰
雨水更红了。
血腥味随着雨丝蔓延整个庭院,下人都倒抽了口气,侧过头不敢再看。
萧淮眼睫剧烈地抖了下,他颈侧青筋凸起,快要爆开。
随即,他猛地俯下身,背弯得快要折断,骨节分明的手遽然掐住她下颚,抬起她的脸,微凉指腹轻轻抚过她的伤口。
温柔到近乎残忍。
他久久地看着面前的人。
被他从小精细养大的人。
皮肉生得是如此之好,但却被他,也被她一次次毁坏。
额头鲜血蜿蜒而下,又有细雨落下,血水流满她的脸。
男人一双桃花眼微微垂下,他不过看了一眼,滔天的怒火便充斥他心口,将他焚烧成灰。
寒露唔了声,只觉得下巴都被捏碎了。
他当真用了极大的力气,那加诸在她身上的怒火是如此明显,那指腹故意带起的旖旎的触感又叫她骨头都在颤。
寒露却仍旧没有求饶。
她急促地喘着气,被他掐着下巴抬起脸,分明恐惧得不停发抖,那削瘦惨白的手垂在雨水中,却没有抬起。
她还是没有求他。
寒露闭了眼,雨丝落在眼皮,凉意渗进,她灵魂都冷得一个激灵,不明白……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生气。
她不是跪了,磕头了也道歉了吗,为什么还要生气呢。
少女闭眼沉默,引颈就戮的姿态彻底惹怒了他。
萧淮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在潮湿昏暗的雨幕里,他的肤色白得近乎阴冷,眼眸却红得盖过少女脸上的血,近乎靡艳。
此刻寒露面前的这张脸漂亮得蛊惑心神,她却没有再看一眼。
“想跪?”他掐着她下巴的手指又用了重力,视线触到那抹红后又松开。
他往后退了两步,身形在深秋冷风里似有些摇晃。
他笑了,喑哑的尾音带着勾人的笑意。
“那便跪着罢。”
“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起来,还有……”
他转身,眉眼间透着痛意和疲惫,却偏偏又侧过头,看向她身旁的篮子。
他的视线掠过她身边那盖着布的篮子,倏尔又落在她颈间。
这目光冷到生出锋利。
脖子上仿佛被割了一刀,寒露一手撑在地面,她强行止下颤意,指甲快刺进了皮肉里,正要伸手去拿那篮子时,却又听到他淡淡地笑着说:
“那东西,扔了。”
“你若是去,本王定会打断你的腿,把你关在屋里锁在房里,永不见天日。”
寒露的手停在半空。
整个庭院的下人不知何时已跪倒在地。
就连陆容萱看着那满地的血水都忍不住害怕。
她,她只是看不惯她那副不理人的样子,别人又说淮哥哥很是看重她,她一时气不过便想让她道歉,削她的傲气,没想到……
陆容萱是从不见血腥的千金小姐,她被吓坏了,想要离开这里追上萧淮。
只是她刚跑上去,萧淮淡淡一回头,她便被他隔着细雨的眼神吓到。
冷漠而阴沉,就好像没有波澜的,深不见底的寒潭。
看她,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与其他人并无区别。
陆容萱愣在原地。
下人都散了,没有一个敢靠近庭院中的少女。
寒露听从他的命令,还跪在地上,如雷雨夜那般,何其相似。
他让他跪,她便得跪。
从小到大,他一直驯化她的一件事便是……听话,服从。
让她知道,他是她的,只为他而活。
从前,寒露也是如此认为的。
但如今,不是了。
血混着雨水,将她周身都染成了血池。
而这次与上次雷雨夜不同的是,她的蛊毒发作了。
寒露看着篮子里的香烛纸钱,萧淮衣袍的一角渗着她血水不停在她眼前闪过时,她全身经脉忽然生出了被啃噬的痛感,五脏六腑都似被刀绞着。
这痛感是如此熟悉又汹涌,她唇色瞬间白了下去。
寒露知,是蛊毒发作了。
她痛得流血,痛得意识模糊,那日晚上混乱又血腥的画面浮现时,她忽然就不想活了。
当狗,当鸟,当宠物,有什么意思?
她想当人,可他偏偏不让她当人。
寒露很想逃。
她想起了她爹爹娘亲,也想起了那个挥着旌旗,独自立在城墙的少年将军。
她想去沧州,想去塞外。
她再也不想,不想待在这……不想待在公子身边了。
他是一把刀。
她害怕。
庭院很快便只剩她一人,细雨还在落,白日到黑夜,庭院长廊上点起了灯,灯光将雨夜照得越发朦胧。
寒露仍在跪着。
蛊毒发作,她却硬撑着没吭一声,也没朝他讨要解药。
她在彻骨的痛苦里忍耐着,终于,意识近乎涣散,快要晕厥过去了,萧淮来了。
雷雨夜,秋雨夜,一切仿佛重演。
在她瑟瑟发抖,快要晕倒时,他大发慈悲般地走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然后,弯下了腰。
但这一次不是她爬床,不是她勾引,而是他抱起了她。
他将她抱起,粗糙的指腹抚过她的唇,低头,将她唇边的血都吃了下去。
萧淮缓缓笑了,笑得诡异又阴恻,他舔了舔唇边她的血,然后,他将不断发抖近乎抽搐的少女死死箍在怀里,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揉进他的骨血里。
合该如此,不是么?
男人薄唇上扬的弧度越发深了。
他的脸蹭了蹭少女发顶,旋即抱着她朝他的庭院走去。
一路无人敢抬头,皆垂首低头,战战兢兢。
萧淮的庭院亦是空无一人。
在一片幽寂之中,他抱着怀中少女,推开了寝屋的门,单手拂开珠帘。
哗啦,白玉珍珠碰撞,床闱白纱笼着摇晃灯火,可怜瑟缩的少女被扔在塌间。
萧淮站在床榻前,又回到了那个潮湿雨夜。
欲念疯狂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