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类似于安抚的动作。
他的指尖与萧淮指尖的触感不同。
林肃的指尖落在她脸颊,像是一片花瓣轻柔落下,还带着露水的湿意。
而萧淮,却像是一把把刀剑落下。
他每每抚摸她,在那种隐秘的快意之余,总是带着一种痛意。
好似,他故意要叫她痛,叫她记住。
他给欢愉,也给她痛苦。
但欢愉转瞬即逝,痛苦却如影随形。
她每次想起,都不过是在反刍痛苦。
直到那些隐秘的爱欲和喜欢都消去,只留下刀割流血的痛苦时,她便再也不想留下,只想离开他。
寒露想,便是此时此刻了。
灯火还在烧着,林肃的手依然在温柔地抚摸她侧脸,他很平和地看着她,眼神像是月色下的一泓湖水。
“但你是我妻子。”林肃如此道,眼底的笑越来越深。
他说:“从小便是。”
寒露歪了歪头看他。
她不懂。
但她知道,他也很傻。
很傻。
血泊中的青枫一下闪过眼前,不知为何,寒露头皮发麻,她骤然抬起眼,透过大开的门望向天际。
道道闪电掠过,继而便是阵阵雷声,瓢泼大雨。
寒露微微凝了眉。
她已分不清是否是她的错觉,飘来的雨雾里浸满了浓稠的血腥味。
——
一场大雨过后,翌日云销雨霁,日色清朗,连绵秋雨过后,总算有个难得的好天气。
今日也是个好日子,林府大婚,煊赫人家,鼎盛之族,林家那位公子又是容貌清俊、身居高位的好郎君,京城里自是早就传开,都想来看看这位林公子的新娘是何许人也,也想沾沾林府的喜气。
林府高朋满座,府外亦是人声鼎沸,挤满了往里瞧的百姓。
林肃觉着热闹,也觉着高兴,并不叫人驱赶,反而都发了喜糖,命人在府外也摆满了一整条街的席面,让路过的人都能喝杯喜酒。
当真是高兴极了。
寒露则似个木偶一般,被人牵着沐浴、更衣、梳妆,府里的嬷嬷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姑娘生的可真好,不过稍稍妆点,便是花容月貌。”替她梳妆的侍女是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看着面前的少女不禁被这容色所摄,感慨着说了两句,替她插上金钗后又道,“只是姑娘看着太冷了些,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若是姑娘能笑笑就好了。”
凤冠霞帔,金钗珠玉,红衣喜服映得她肤白如雪,也映得她容色极盛,泼天艳色。
寒露看着铜镜中的人,觉得很陌生。
也很奇怪。
但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朱唇扬起个弧度,笑了下。
这一笑,那没有生气的冷消去,整张脸便更显鲜活、明媚,好似一株海棠徐徐盛放,着实迷了人眼。
旁边的人都愣了一下,接着侍女小姑娘红着脸又夸了好些话,低头烫着脸,心思都有些晃荡了。
好看吗?
寒露觉得很恍惚。
这不像是她能拥有的色彩。
她看着周围这一切,看着镜中的自己,只觉都蒙了一层山岚雾气。
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就像是一场梦。
今日之后,这梦便就会醒。
外面尽是宾客的欢呼声,随着赞礼官一声声的高唱,寒露被人牵着走了出来。
她没有来处,便没了迎亲一事,在林府办过,夫妻拜过,林肃说,便是礼成了。
礼成,他便会给她想要的东西。
但礼成后,她也会走。
她同他说了,他却只温柔又哀伤地看着她,看着她笑,说:“我不拦你,但无论如何你想回来,你都是我林肃的妻子。”
“宁儿,我会等你。”
“吉时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啊!血!”
“快跑!”
“杀人了!”
“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