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意思,休息段时间能养好的。”小王干巴巴地退了场。
陆机朝水里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人鱼的尾巴甩到了身后,已经做好了游动的准备却生生止住了,陆机看出了他的别扭,心道浊哥还挺爱面子,这npc当得不称职。
“吃饭吗浊哥?我给你切。”陆机从泡沫箱里捞出一个圆圆的月亮贝举到面前,人鱼这才慢悠悠地浮出水面。
陆机不挑食但接受不了生食,看岂浊的样子是能吃的,搜了个开月亮贝的视频过了一遍,从储物间拿了砧板和刀哼哧哼哧干起活来。
刀刃从贝壳缝里进去,贴边切断贝柱剔出贝肉去掉沙囊。
人鱼扒着水池边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动作。哦呦,看来两只鸳鸯眼都没见过世面。
陆机按照人吃的流程把处理好的贝肉狠狠往砧板上一摔,贝肉没啥观赏性地缩了一下。
“吃吧。”陆机作出请的手势。
小细节上岂浊似乎并不干涉人鱼本性,于是人鱼优雅地用尖利的指甲戳起贝肉送入口中,狭长的眼微微眯起,一副满足的模样。
陆机一声不吭地开贝,按照教程杀鱼片肉,尽可能让岂浊死前开心点,以慰他微不足道的愧疚之心。
等到人鱼把大半箱鱼一片片戳吃完,陆机收拾了残渣,哔啵哔啵地玩到李见山给他发到了的消息。
“我去接人。”
这时候的地下室还没有禁闭区,围着A区的外圈摆着形态各异的人鱼塑像,还有一些丑丑的玩偶在出售。
出了楼梯口,一层的舞台还是老样子。今日客流量惨淡,观众席只坐了三分之一的人,猴子正卖力地跳绳。
“哎!梁逸是吧?我是李见山。”路还差老远,李见山就朝着陆机打招呼,一只手船帆似得摇摆,好有活力。
“我亲戚里没有叫李云起的人,以后要是遇到我跟你说啊。”李见山抓着背包带跟陆机并排走着,穿一件空松的冲锋衣,一只袖子上面别着座头鲸、海龟、蓝环章鱼的徽章。
“好的谢谢。”陆机没有把他往地下室带,而是去小卖部买了一兜子零食把人带上了观众席的最后排。
“李同学,人鱼是一种有智慧的生物,虽然他不能说话但能听懂人类的语言。”陆机两眼一眨就开始忽悠,“马戏团的情况有些复杂,我本人并不赞成动物表演,但有些事身不由己,并不是我能改变的……你能先跟我说说治疗费用吗?我这些年攒了一百万,如果不够的话,我不想让人鱼知道这件事……”
披着梁逸皮的陆机抓着衣摆,低落里带着窘迫。这把涉世未深的李见山忽悠瘸了,一副我知道我理解,社会复杂人心险恶的懂事模样。
“你别担心,按照以往的救助经验,海豚这类群体生活的哺乳动物并不适合人工的饲养。狭小的空间,食物和水质的改变都会令它们感到不安孤独,加上亲眼目睹人类猎杀鲸和同类造成的阴影,他的病因不在身体,而在精神层面灵魂深处,我们的建议是放归。”
李见山十分诚恳,过分年轻的脸上在说这些时坚定而温和,琥珀色的清澈瞳孔让陆机想到了落在积雪上的余晖。
“你不用担心,把人鱼送回海湾,后续的观察救助组织会跟进,我也会跟你报备,这些都是无偿的。很高兴在这个快要完蛋的星球还有你这样善良的人存在。”李见山伸出右手,等陆机跟他完成一个大人的交握仪式。
但陆机势必要辜负他这番好心,却不可避免地有些难受,心脏像一团掉在尘土里的雪白麻糍。陆机要出去要活着,无论是光明单纯的李见山,还是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岂浊,陆机都不能对他们坦诚。
“对不起,放归的事我做不了主,人鱼是老板买回来的……”陆机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梁逸准备好的卡递给李见山,“这里面是我攒下的我工资,给你们救助用。”
李见山勉强地笑了一下,未经风霜的面孔藏不住颓然神色,他咬牙看向舞台中央卖力表演的大象,它玉白色的牙被齐根截去,眼神悲伤又麻木。
大概是不习惯从别人那拿钱,李见山低着头双手接过陆机递过去的卡,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说话带了点鼻音:“十分感谢您对海洋动物救助组织的支持,我们在乎每一条小鱼。”
“你要见见他吗?”陆机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话,一半来自心底的回音震荡,另一半是没有压制住的梁逸的残存意志。
失控了,这与陆机原本的打算背道而驰,难道这是从前真实发生的剧情,李见山原本就见到了人鱼,还是说这是蜃潮设下的陷阱?可岂浊不是海豚,万一被他发现自己的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