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毫无滞涩地伸手握住了他,还朝他露出一个毫无防备的笑,陆机顺势摸了摸他的头,人鱼也没有躲,甚至上赶着蹭了蹭他的手心,仰头睁着大眼睛直勾勾看着陆机,跟宠物狗似的一副不值钱样。
切完一顿送别餐,陆机看着人鱼一点一点把东西吃完对他说:“上来。”
人鱼拖着尾巴乖顺地爬上地面,陆机摆出一副关切的模样看着他的眼睛问:“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说着突然伸手摸上了人鱼的腹部,手心大胆地贴着滑腻的皮肤顺势往下摸。直到鱼尾与下腹的交界处,那里的皮肤薄而敏感,隐隐透出青色的血管,陆机视线不动,冷冰冰的指尖却在上面刮蹭了一下。
人鱼的右眼瞬间被灰蓝色浸染,脸拉了下来,狗样荡然无存。陆机连忙收手往后退了一步,立正鞠了一大躬,嘴上没诚意但麻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想摸摸看他饱没饱,没想到把你给摸出来了。”
“浊哥你睡吧,我不摸了,我问人鱼一点事。”
出乎陆机的意料,岂浊竟然好说话地收了回去,陆机把人鱼带到了休息室,打开放满珍珠的抽屉,教他数数。
他欣慰地一直夸人鱼聪明,在人鱼沉浸在探索人类文明小游戏里时拔掉针管的保护壳给人鱼扎了一针,以他注射抑制剂的手法来看这针打得完美。
人鱼软倒在床,长而卷的发丝披散,莹莹珍珠眼泪般散落在他身下,在昏暗的灯光里熠熠生辉,铺着灰色床单的窄小的折叠床如一副廉价棺材。热烫的血流到光滑的瓷砖上汇成一滩,陆机扔了刀,深吸了一口甜腥的气味,移开书桌抠下黏在书桌背后的日记本翻看。
日记多了一条。
【我见到了李见山,无忧无虑的孩子,天真到可笑,大概只有他这样衣食无忧的小孩才会做这种无私的善事。阳光一样的人总是能得到偏爱,人鱼很喜欢他。
只是第一面,李见山甚至不用染粉头发,吃恶心的生鱼就轻易得到了人鱼的青睐。
我答应了他放归人鱼。】
陆机拿着日记本抓了把珍珠放进兜里,把还在汩汩冒血的人鱼往里挤了挤,做好心里建设给自己也来了一刀。
血的味道真好闻,不管是谁的。陆机感受到痛,听墙体溃散,看天花板分崩离析。
意识混沌又明晰。
“嘿浊哥,晚上好呀。”陆机心虚地从储藏室的地面上爬了起来,拍了拍风衣角,装作不在意地去看门背后的河豚凹槽,实际上注意力全在岂浊身上,甚至偷偷摸上了刀柄。
“他来了。”岂浊冷声提醒。
门背后的凹槽已经消失,过去的通道被陆机截断。马戏团的迎宾说海豚在养病,门后的过去世界才是马戏团正确的时间,所以在未来世界怎么杀梁逸他都能复活。
而现在正确时间已经被抹除,只剩下未来时间里的梁逸。
一声尖利的鸣叫声透过门板震得陆机脑仁疼,他拔出匕首动用避谶,符纸覆盖住面部的同时陆机拉开门冲了出去。
避谶说能杀,岂浊没死,现在是他表忠心的时候。
观众像成群结队破土而出的知了猴,腰背佝偻,牙尖眼球突,墙上、头顶的钢丝、地面、篷布……哪里都有,陆机一刀一个,马戏团里所有的观众似乎都被召集了过来,怎么都杀不完,狭小的走廊里被热烘烘的尸体堆满。
陆机的风衣被观众尖利的指甲挠出几个破口不断被血液浸染,他一边切观众一边艰难地往一层走去,只有找到梁逸杀了他才能毁掉这个蜃潮。
李云起并不是蜃潮的主人,只有梁逸。陆机擦了一把脸上的血,隔着沸腾的观众看到了梁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