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辈子加起来,裴阮都不知道自己能出这么多水。
漆黑的山林里,他不知跑了多久。
衣衫黏腻。潮红的脸上汗水涔涔。眸子里浸满濡湿的泪。鬓角发丝泅成一缕一缕,胡乱黏着颈项锁骨。
他跑得急,鞋早丢了一只。细白脚踝沾满草屑和露水,深深浅浅的伤口上沁着薄薄血水。
这些都不是关键。
“那小搔货发了大水,跑不了多远,快追!”身后,三条黑影追得极紧。
被抓到什么后果,裴阮根本不敢想。
他咬紧牙关,再次加快了脚步。
眼前像蒙上一层黑雾,夜盲愈发增加了逃跑的难度,他几乎只凭一腔孤勇在陌生的山林里狂奔。
每迈出去一步,都充满未知的危险。
六月,正是不年不节的时候。
永安侯叶崇山突然在眠山大肆张罗祭祖。
怀阳叶氏几乎全部到场。
其中身份最尊贵的,就是叶崇山的庶弟,旁支出身却权倾朝野的宰辅叶勉。
裴家商贾出身,一路全凭叶氏扶持,这等攀附宰辅的机会怎能错过?
早先一个月起,裴阮的父亲裴远道就开始出钱出力帮侯府张罗,流水般掏出去三千两银子,这才换了个宰辅跟前露脸的机会。
裴阮是个劣等哥儿,向来不受待见,这等场合原本他压根挨不上边。奈何裴家还有个惯会挑事的假少爷。
“娘,孩儿日后定要嫁与宰辅,此番刚好先见上一见,你就让爹带我去嘛!”
裴允一把抱住母亲的胳膊撒娇。他说得胸有成竹,好似宰辅已是他囊中之物。
美貌妇人经不住他蛮缠。“夫君,不妨带上允儿,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裴允虽是养子,却很得裴母宠爱。
大梁极品哥儿极其稀少,裴家费尽心思寻到这么一个,又当亲子娇养数年,打的就是高嫁联姻的主意。
若是此行真能一举攀上叶勉,那当然再好不过。
裴远道思忖片刻,应了下来。
裴允娇贵,非要带个小厮贴身伺候,于是他又扯起裴母袖子。
“我的哥儿奴犯错才挨了罚,一时下不来床,不如就让阮哥哥同去照顾我两日?反正他是个劣等哥儿,也没什么忌讳。”
裴母向来不耐烦提及裴阮这个亲子,摆摆手就随他去了。
结果,假少爷有备而来。
他艺高人胆大,竟然买通侯府下人,打算直接生米做成熟饭。
下药这关键的一环,当然是逼着裴阮去做。
哪知假少爷在厢房半解罗裳,没等来叶勉,却等来了刺客。整个宗祠突然戒严。一阵兵荒马乱后,裴远道和裴允被抓去问话,裴阮这样的小厮反倒没人顾得上。
从天亮到天黑,再没有人想起他。
又饿又渴的裴阮顾不上害怕,大着胆子溜出去觅食,他专挑无人处走,误打误撞摸进一间厢房。
里头好似狂风过境,凌乱不堪,好在一桌席面还剩了七七八八。裴阮按着砰砰乱跳的小心脏,捡着好入口的,狼吞虎咽先吃了个饱。
结果……就吃坏了事。
不消片刻,他的身子重了起来,头也晕晕乎乎。腹下仿佛落入一颗火种,有燎原之势。
这时,一组看守巡查路过,轻易发现了他。
诡异的是,看守既不打骂,也不声张,几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将他拖到暗处。
几张银邪的脸泛着红光,心肝儿、可人儿乱叫了一通,上下其手哄他脱衣服张腿。
张你爷爷的腿。
眼见着几人为争先后大打出手,裴阮炸毛的猫一样跳起来就跑。
“哈……哈……”
山道越来越陡,树丛越来越密。
身后人影怎么也摆脱不掉。
裴阮只觉胸腔鼓噪发疼,心脏好似要跳出喉头。
偏偏这时,又一股热流倾泻而下。
他身形一滞,无比清晰地感觉到……
那里……shi透了。
巨大的羞耻感轰然在脑中炸开,裴阮一个失神,脚下踩空。
失重的感觉令他心脏骤缩。
他惊惧闭眼,但预想的疼痛没有降临——
迎面是一个陌生的怀抱。
结实的,温暖的,泛着松木的清香。
裴阮慌乱的心像是突然落了地。
“发情了还到处跑,胆子倒是不小。”
大梁哥儿有专门的机构教习,发情期尤其会被保护得很好,荒郊野岭孤身一人还被围猎的,实在蹊跷。
男人钳住他手腕,片刻后逸出一丝轻嘲,“呵,原来不是发情,是送上门来的……挨操的。”
裴阮迟钝地眨眼,捕捉到今晚第一个高频词。
“发情?”
上辈子他因罕见病从小生活在无菌室,即便药不离口也只活到十八岁,这个直白且羞耻的词只在动物世界里看到过。
“原来不止动物会发情,人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