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很清楚,因为童年的记忆,即使她面对再亲近的人都有一层隔膜,对待金钱的态度更是泾渭分明。
在其他人看来,这样做太过无情,而这恰恰是她保护自己的手段。
但过去,他是唯一的那个例外。
而邓绥的态度之所以会发生这样转变,其中的原因他也很清楚——
四年前,在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在他以为他们之间能天长地久的时候,邓绥骤然离开,两个月前,又在始料未及的时候,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两人最初见面,那段时间,他们看待彼此,就好似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最陌生的熟悉人。
他心里经常觉得很割裂,感情时常转换不过来,一会儿感觉很亲近,一会儿又觉得很疏远,相处间,有时会凭着本能行事,有时却是理智占了上风。
后来,他慢慢学会了转变心态。
而他有如此感觉,邓绥也会有,不过是她隐藏得比较深,甚少表现出来罢了。
而今天傍晚,不过是她的理智在作祟,说到底,他们之间现在也只能勉强定义为朋友。
他无法反驳,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毕竟时机不对,心中却是酸涩难言。
何屿白唇角的笑意变得浅淡,有些自嘲。
在爱情面前,无论男女,一旦陷入其中,都是在普通不过的凡夫俗子,喜怒哀乐往往不由自主。
……
大概等了十来分钟,邓绥与何屿白相携走出晚宴大厅。
有个青年从旁边一个待客室急匆匆走出来,厚重的门快速开合着,发出一声巨响。
何屿白眼疾手快地伸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自然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另一只手挡在两人面前。
他低声询问∶“没事吧?”
邓绥对着他摇了摇头。
这时,待客室又跟出来七八个人,一行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三十出头、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见刚才差点撞到人,他止住了步伐,询问两人有没有事,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又让青年道了声抱歉,才带着对方步履匆匆地离开。
带对方走远以后,邓绥向前走了几步,起先步履正常,尔后脚步却逐渐放缓,她感觉脚部一阵刺痛。
何屿白看了看她的神色,当机立断带着她回到了刚才的宴会大厅。
随后,他把邓绥扶到一把椅子上坐下,在她身前蹲下,手指轻轻握住她的脚踝,稍微动了两下。
邓绥吃痛地叫了一声,额间也冒出细微的汗珠。
何屿白顿时眉头紧皱,调转身子,背对着她∶“上来,我带你去医院。”
邓绥看着他宽阔的背部,推了推他,示意他起身∶“不用了,我没什么大事。”
刹那间,何屿白心中起了怒火,再说话时,语气也有些冷淡∶“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对我这样客气吗?”
“屿白,不是客气。”邓绥深呼了一口气,无视了四周若隐若现的目光,解释道∶“真没有这么严重,扶我下去就行。”
说到这里,停顿了须臾∶“这里人来人往,参加晚宴的人也都没有离开,说不定就会碰到他们,就当是为了我的形象,好不好?”
何屿白薄唇紧抿,沉默地看着她。
邓绥与他对视,语气放柔,又重复了一遍∶“屿白,好不好?”
感受到她无声的坚持,何屿白泄了气,只得妥协。
违背对方的意愿,强迫对方做不喜欢的事,那不叫喜欢。
喜欢,应该是尊重、包容、理解与克制……
他又强调说∶“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说。”
说罢,他不再看她,顺手将她的外套拎了起来,搭在臂弯里,随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下楼。
路上,他们相继碰到了几个晚宴上熟悉的面孔。
见到他们这副模样,不管真情假意,都走上前关切地询问情况。
何屿白停下脚步,心中却憋着气,对方打招呼时,他也没有吭声,只在一旁冷眼瞧着邓绥客套的应酬着。
除了脚步不太平稳外,邓绥面上仍噙着笑,一如既往地游刃有余,那个人很快便被邓绥三言两语打发掉。
看着她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体的样子,何屿白情绪越发不好。
到了电梯旁,他当即按下下行按钮,动作里写满了迫不及待的意味。
一楼大厅金碧辉煌,前台兢兢业业地站在门口不远处。
两人从旋转门出去。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细细雨丝。
昏黄的路灯下,一辆商务车停在酒店的正前方,一位女士背对着他们站在车旁,弯着腰,好似跟车上的人摆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