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亏。
项一在人群前说着,人群后也有窃窃私语道:“这少年是谁,好生眼熟。”
“上回逛街时丢的那个藕红荷包,里面还有十来个铜板呢,你忘了?”
“偷荷包的小贼!”问者道:“老是成群结队的蹲街口,一双滴溜溜的贼招子盯着荷包,我说这么眼熟呢,这个楚家牧场怎么连这种贼偷都招。”
“不仅招,”回答的人是他弟弟,话语忍不住带有一丝嫉妒:“还管吃管住,日日有荤腥,日子过的比咱们都舒坦呢!听说这个换草籽的事儿牧场主放手给他,都是他说了算”
之前他们兄弟二人在街上被偷了银钱,还把这小子好生教训一顿。
不过是路边的小乞丐,长大了也是街头偷盗乞讨的命。
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有新衣有月银,体面又干净的牧场伙计。
觉着自己往他面前一站,都跟矮了一截似的,说话都得轻声点儿。
兄弟俩对视一眼,其中哥哥眉头一挑,弟弟便领会其意,拥攘着人群往前走:“诶,听不清啊大家,走近点走近点!”
瞧这个乞丐小子如今都像模像样当管事了,啧,这么多人,人多眼杂的,万一闹腾起来,他们浑水摸鱼顺点东西走都没人发现。
正拥着挤着往前蹿,忽地哥哥脚步略一停——
他没看错吧,黑袍圆领的缁衣衙役?
好端端的不在官衙坐着,不在城中巡逻,在这儿杵着干甚?
针对从今天开始的长期摆摊项目,楚辞专门去了官衙一趟,走流程报备一声,并热情的请巡街衙役们云间楼一聚。
超越权职之外,为非作歹,他们自然不肯。可不过是早上巡街多走几步路,区区小忙,也就顺势为之了。
项一早已经不把过去的事儿放心上,坐在摊前,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盯着草籽斤两称重,别让牧场吃亏了去。
他们一群兄弟人多,几个摊位同时进行,很快就排到卖鸡崽的大娘了。
队伍如长龙摆尾,大娘带着一大家子人本还要排上许久,谁叫她一马当先往前挤,嚷嚷着“让让!让让!”,手在人群中不停的拨拉。
遇上不肯让道的,她便双手叉腰泼辣又豪横的模样:“我是牧场的人,赶紧让路,我们进去帮帮忙,不然就这样还不得弄到天黑?!”
竞真让她在人群中开出一条路来。
她喜滋滋的上前,将一袋草籽往桌上一扔:“换四个,要生的!”
项一不动:“你家已经换过了。”
看一眼站在大娘身后的儿媳,也是被拉过来凑人数的,大娘的儿媳妇正抱着孩子。
项一补了句:“你家有孩子,可以多换一个熟的,不过得当场吃掉。”
“胡说八道!”大娘自是不认:“哪里换过了,谁换过了,我这才来呢!”
项一指了指她的前一位:“你相公。”
又指向大娘身后那几位:“你儿媳,儿媳抱着你的三月份刚出去的小孙子。
又往后示意:“后面是你的大儿子,你表侄子,你外甥。”
他甚至还往后面的人数着走,吼了一声:“你们五个,也是一家的,只能换一次!”
大娘:……
这小子是背过她们家族谱吗?!!
从大娘的目光中察觉到她惊诧的心理活动,项一不耐烦道:“换不换,不换就走。”
日日在街头盯人,城西城东数条老街街坊,能让他眼生的人一只手掌都数得过来。
一柄纸扇合拢的扇面轻压在他的肩头,项一不耐烦的轻,回头望——
在楚辞温柔无害的微笑注视下,他不请不愿的放软声音重复道:“……您还换吗?”
即使大娘百般抵赖,不承认前后皆是亲眷,楚辞只管笑眯眯。
项一坚持,只能再换一个熟的,得看着孩子当场吃掉。
大娘无奈,行吧,多一个也是赚的。
她当即换了一个煮熟的,就着桌子敲破蛋壳,哄小孙孙吃掉。
儿媳妇抱着的小孙儿约摸一岁,正在阿娘的怀里使劲儿扑腾,张开嘴啊呜一声吃掉半个,腮帮子鼓鼓一会儿又瘪下去,吵着闹着还要。
要什么要,她们刚把东西换到手,后面的人就迫不及待的催促,如今后面已经又换了好几户人家,
大娘这会儿再带着小孙孙插入长队中,必会被后面排着的人家骂个狗血淋头。
但若让她把今日领的鸡蛋煮熟了给小孙孙……
大娘查验过了,这几个蛋粉白浑圆,品色上乘,拿来养种最好不过。
她还真舍不得。
…………
一个时辰下来,草籽堆满了数个麻袋。
项一清点了蛋篮数量,对楚辞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楚辞恶趣味抢答:“好消息是今日来的人数远超预期,坏消息是准备的蛋没换完?”
项一微哽。
他冷漠道:“才不是,猜的一点都不沾边。”
混蛋!
当然没换完,今日乌泱泱人群如潮,看着数量确实多,但也多数拖家带口。
一家为一户,户数比起人数可要大大缩水了。
总计约摸换了一百余户左右,可别小看这数目,差不多按照一家来四个人,凑一凑也有近四百人,平日也要大集市才能有这么多人。
更何况,但他们回家难保不会和街坊邻居,亲戚朋友聊起这事,关系网往外扩一扩,人可就多了去了。
可以说,经过这几日,大半个滁州城都知晓城外有个楚家牧场在城门口铺开摊子换草籽。
楚辞才不听他嘴硬:“无妨,东西都收了吧,明日会好些。”
项一不知楚辞这没来由的自信是为何,随便吃了两口垫肚子,就开始指挥一众小弟收摊位。
遮阳挡雨的伞布刚从木架上面卸下来,桌椅和蛋框都还没来得及搬,忽的几人匆匆而来,环视城门口情状,直奔摊位:“鸡蛋还有吗?我换!”
为首的人将手中布袋往桌面推,鼓鼓囊囊一袋的草籽,并催促:“赶快!”
项一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给他们换了。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后面陆陆续续有人前来。
不多时,剩的那一点存货都被人换,走来人皆乐滋滋连声催促,仿佛生怕赶不上占便宜。
项一就纳闷了,他们怎么热情又高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