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这儿离楚辞下榻的客栈足够远。
站在江州建筑最高处,它迎风而立,回想牧场里那些压抑打鸣本能的日子,多少次徒劳的张嘴,又只能不甘地将抖擞洪亮的鸣叫声憋了回去。
若是吵到楚辞安睡,轻则克扣桑叶食饲,重则被带到厨房,亲眼目睹乌骨鸡汤制作全流程。
曾经的憋屈、愁苦、压抑、不堪都随风而去了。
今日的它,是放声高歌!是自由!是无拘无束的灵魂!
“喔喔喔——”一声鸡鸣响彻江州,仿佛贯穿天地。
按照往日,初阳斜映入窗,屋阁通透灿亮之时,江州王陆天明都应该在广榻中自然醒来,搂着娇美女侍和俊秀小郎君,先一左一右香一个,再懒洋洋的起身,由下人伺候洗漱。
但今日不一样。
天还没亮,高床软枕,她在床上摊成个大字,尚在梦中,忽闻一声鸡鸣啼破天光,犹如一道无形的利剑,直击散漫人心,将人从睡梦中惊醒。
陆天明仰面坐起,半响没回过神来。
怎么会梦见鸡叫?
“喔喔喔——”
不是做梦,真的有鸡在叫,听声音很近,仿佛就在屋顶上。
陆天明就纳闷了,她扬声呵道:“大管事!”
他们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一只鸡跑到城主阁楼卧房的屋顶上来,这次是只蠢鸡,下次恐怕就是刺客了!
管家匆匆进来,告罪一番,保证道:“已经派侍卫去抓了。”
屋顶之上,轻功卓绝的侍卫和黑将军展开一番游击战。
虽没有学习过人类的战术,黑将军仍然融会贯通的使用“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疲我扰”相关战术,身姿灵活精力充沛的牢牢占据屋顶最高点。
陆天明:“……”
且不论随着屋顶上的动静簌簌往屋里掉的细尘,她在床上听了小半盏茶的功夫,竟听出经验来了。
“喔喔喔!”—侍卫追着黑鸡打。
“咯咯咯!”—黑鸡追着侍卫打。
屋顶上两波有来有回,纠缠不休,城主府侍卫一时之间还处于下风。
陆天明头痛地扶额。
“赶紧把那只该死的鸡给我抓下来!”
这只早上被江州王金口玉言点名赐死的黑鸡,中午也还没死。
叫够之后不知躲藏到哪里,在午食之际又大摇大摆冲进膳房,一双鸡爪挑挑拣拣,刨土般将江州王的午膳刨弄的乱七八糟,似乎有些嫌弃看不太上,扬长而去。
膳房大师傅顶着一脸密密麻麻的鲜红爪印,敢怒不敢言。
江州王道,谁能抓住这只贼鸡,赏银百两!
第二日,寅时,天未亮,江州王在打鸣声中烦躁醒来。
她对镜照了照眼下的青黑,什么雪燕窝、芙蓉面,再好的滋补品都遮不住她睡不够的憔悴。
这只贼鸡的身价涨到了白银三百两!
第三日,寅时,天仍未亮,江州王在打鸣声中暴躁醒来。
当夜,江州王搂着最心爱的男妾,欲行不可描述之事,忽间一黑影从窗横入!
这可是她后院最貌美的一个!
差点吓得不能人道!
何其可恶!
陆天明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槽牙作响:“不管是谁,抓到这只鸡!黄金五百两!!!”
七日过去了,黑鸡还活着。
贼鸡很记仇,能打则打,打不过就躲、就逃、就蹿,待到对方放松警惕,它又从暗处出给与报复性打击。
说实话,这些战斗经验都是黑将军上次军营被擒拿悟出来的,出动半百军士捕住它算什么本事!
要么它单挑一个人,要么它围殴一群人,但这一群如果变成一大群,见势不好,黑将军自然转身就跑。
扰得江州城主府日夜不宁,乃是它战绩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相比之下,白日里满城横窜,追人撵狗等行迹也不过区区小事不值得提。
作威作福,不过如是。
江州王试过换住处,也逃不过这只该死的黑鸡,日日寅时鸣叫,响彻整个江州城。
原本江州王散漫好享受,并不苛待仆役,他们日子也过的不错。这几日城主休息不好,脾气逐渐暴躁,城主府上已经笼罩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低气压。
相应的,城中各条街巷的墙上也张贴出了告示,声称近几日有贼鸡于州城作乱,为恶一方。此贼子狡猾无比,如有武功高强的仁人义士可襄助擒拿,江州王府重重有赏!
楚辞盯着墙上告示,王府画师很有两把刷子,将黑将军英武雄俊的气势描绘的活灵活现。
她点点头,心中赞许,与同看告示的路人闲聊,对方道:“听说王爷扬言,抓住这贼鸡要千刀万剐,啧啧啧,叫它如此蛮横嚣张!”
楚辞:“可不是嘛。”
路人道:“你看过那只贼鸡没有?”
由于它飙升的巨额身价,现在江州城老百姓打招呼的热门用语就是这句话。
楚辞摇头,惋惜道:“可惜了,这不是移动的黄金吗!要让我知道这鸡是谁养的,第一个将他绑送官府去,谁都别想和我争!”
路人猛点头,同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