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坏不过将事情捅出来,这又有什么?”赵筠接了一嘴。
“若是做女冠也未尝不可,暂时应付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赵萦倒是又把女冠拿在心底想了想。
“嘎吱——”
门被推开。
月光投在那个身形上,是姜姒!
赵萦忙把赵筠拽进一旁的帘幕之中。
“阿凝,你可思过了?”她的声音传过来,伴着祠堂烛蜡燃烧的细碎声响。
“恕女儿无知,不知错在何处。”赵凝的声音有些不稳,这是她少有的忤逆,单是说出这样的话她都要心颤。
“你竟这般执拗吗?”
姜姒哑然,快走几步到赵凝身边,一手抬起了她的脸,死死地盯着她的眼。
“从前我教你管家处事的道理,绝不是纵容你的野心,让你往那高处走的。你所求之事,即便我同意,你小姨便会同意吗?
你也不看看,长平侯府掌管十万铁骑,陛下一登基便卸了你爹的职务,让你阿兄去交接,美其名曰卸甲修养,分明是忌惮。你所求之事不仅会害了侯府,更会害了英王!”
赵凝的眼眸剧烈的颤动,内心忽然生出几分羞愧,唇瓣动了动,又闭上了。
“只怪我从前想着女子安身立命靠夫家便是,才把你养成这般模样。”
姜姒上下打量着赵凝,这是最像自己的女儿,被她养得玉肌粉腮,端庄娴雅,谁人见这不道一句“宜室宜家”。只是现在,这分相似却令她心寒。
“你真以为你小姨是吃素的?陛下微末时便伴其左右,多年来盛宠不衰,皇后也不能匹敌。她难道甘心让文宣王引起圣人猜忌,止步于此吗?”
齐妃虽是她的阿姊,但着实比她大上许多。她们姊妹少有交谈的机会,但唯一一点是很明显的,齐妃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野心。何况,当年那事……
“我——”赵凝张口欲言,又被打断。
“你觉得文宣王真的没有野心吗?权势是最诱人的东西。一个人放着权势不要,来与你白首?”姜姒说到这,自己心底都有几分猜忌。
阿策给阿凝下了什么迷魂汤。当真是爱吗?
被打断多次之后,赵凝彻底说不出话了,嗓子眼里像是被塞住了一样,眉目耷拉着,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这副沉默的模样却惹恼了姜姒,“说不过就闭嘴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下唇被赵凝咬得紧紧的,泛出白色。听到这话,她猛地抬起头,直视着面前人,“阿娘已为我规划好了,我还能说什么?横竖都没有我插手的余地了。”
说到这,她也有些激动了,身体好像有一团火从里头烧了起来,也顾不得两个妹妹在一旁听着,一连串的话语从嘴中蹦出,“我不如阿筠善言,但阿娘喜欢的不正是我乖顺的模样吗?做阿娘的女儿,我已然尽力了。”
“为了情爱要死要活,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姜姒在赵凝面前走动着,气到极点,撂下话来。
赵凝忽然有些颓然,像是卸下沉重的面具,从前那若有若无的笑意消失,只留下了阴霾。“从前我想着,我总归还是让娘骄傲的,我按娘的要求做着每一件事,人人都夸赞我。”
“只要你断了这个念想,你依旧是阿娘的好女儿。”在赵凝竖起的心墙之上,姜姒总算是抓到了一个薄弱之处。
她柔和了语调,凑近赵凝,紧紧地盯着她的神色,吐息像是蛇爬过她的脸颊。“阿娘会为你觅得如意郎君。”
赵凝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抑制着自己不后退,“阿娘再给我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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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走了。
赵凝清晰地认识到这点,只是一转头,面前便是两双直直望着她的眼,有些语塞。
“我什么也没听到。”赵筠皱着眉头,捂着耳朵,一副耍宝的模样。
赵萦绷着脸点点头,表示认同。
“噗嗤——”两个妹妹的玩笑冲淡了赵凝的紧张,“快走吧,别在这待了,小心一会阿娘回来。”
“阿姊,我能帮你吗?”赵筠依依不舍。
赵凝从窗户把她们送出祠堂,才轻声道,“别插手了,这事本与你们无关的。”
她的脸隐在暗处,声音少有的寂寥。
再回到祠堂,她只觉得一片寂静,四周是空落落的,伴着几缕风,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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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萦原本想不通,凝姊为何要向二婶摊牌?明明只要僵着,就可以多出许多时间来周旋。
去了一趟祠堂,她忽然有些了悟。被禁锢久了的鸟儿,纵是升起远行的心,也是难以为继的。凝姊亦是,她被禁锢得太久了,一朝放开笼子,却不敢踏出笼子半步。
只在笼子里扑腾的鸟儿,永远受制于人。
她还能为凝姊做些什么吗?只怕不能了。
她只愿永远不要落到凝姊的境地。
话又说回来,她与凝姊终是不同的。她不是家雀,她的归宿在笼子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