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一秒秒过去,白瑾的力气渐渐耗尽,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不断地向下沉。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耳边的呼喊声、水流声都渐渐远去,他想,或许真的没必要再挣扎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妈妈的脸,还有一直没敢吃的糖葫芦。
“妈妈,我其实一直都没敢吃糖葫芦。”
我看见你给别的小孩儿买了
“白瑾哥哥!”
他听见了沈煜焦急的呼喊,恍惚间,他看到沈煜朝着自己游了过来。白瑾在心里无声地说,“你不要来陪我,你是快乐的小孩儿。”
哗哗的流水声在耳边回响,白瑾猛地把头从洗手池里抬起来。
镜子里映出一个15岁少年的模样,眉眼间透着冷淡,额前的湿发恰好遮住了眉毛上浅色的胎记。
思绪渐渐回笼,他想起那年掉进景观河后,是沈煜拼了命把自己救上了岸。
上岸后,沈煜满脸泪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停地说着:“白瑾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呜呜呜。”
白瑾虚弱地躺在地上,阳光洒在他湿透的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他轻轻拍了拍沈煜的小脑袋,声音微弱却温柔:“沈煜,哥哥下次再给你抓红色小鱼。”
沈煜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紧紧抱住白瑾,哽咽着说:“我再也不要小鱼了,我要白瑾哥哥好好的。”
白瑾躺在河岸上,炽热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全身仿佛被烈火焚烧过一般,热意中夹杂着丝丝疼痛。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火舌舔舐,那种滚烫的感觉从皮肤表面直钻心底。
他以为这就是最糟糕的时刻了,可命运却对他露出了更残酷的獠牙。
再次睁开眼,妈妈虚弱地躺在他怀里,腹部不断涌出的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校服。
房间里,熊熊大火肆意蔓延,火舌舔舐着周围的一切,房梁也被烧得摇摇欲坠。
白瑾紧紧闭上双眼,恐惧让他浑身颤抖,他绝望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剧痛。
然而,疼痛并未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沉闷的哼声。
白瑾缓缓睁开眼,白大山不知何时冲了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替他们挡住了那根随时可能落下的房梁。
周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抬起手,轻轻抚摸着白瑾的脸,眼中是愧疚:“对不起……你”她的声音微弱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还没说完,周曼的手无力地垂落,重重地砸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她的双眼也慢慢闭上,生命的气息渐渐消散。
白大山生意惨败,在外面欠了巨额高利贷。回到家后,他和周曼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情绪失控之下,酿成了这场无法挽回的悲剧。
白瑾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在白大山的保护下,他没有受伤。消防员赶到时,周曼已经没了气息,白大山也被警察带走。
被押上警车前,白大山回头深深地看了白瑾一眼,声音低沉而沙哑:“爸爸不求你原谅,是爸爸混蛋。”那一刻,白瑾看着父亲被带走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塌。
最终,白大山因故意伤人罪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而刚上初一的白瑾,就这样突然失去了爸爸妈妈,成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后来靠着父母留下的积蓄整理好房子,继续生活。
“白瑾,你锁门干什么?开门!”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和呼喊声,将白瑾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回现实。
他猛地从梦中惊醒,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眼神中还残留着未散去的痛苦与迷茫。
白瑾看着镜子里那个15岁的少年,眉眼间透着冷淡,他拨开额前的湿发,看向眉毛上浅淡色的胎记。
不知过了多久,他伸手拿过旁边挂着的毛巾,用力擦了擦脸,试图把那些可怕的记忆一并抹去,随后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沈煜拎着一袋子早餐,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他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边麻利地把早餐一一摆在餐桌上,顺手拿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
“白瑾,我妈天天念叨你,今天晚上去我家吃饭好不好?”沈煜嘴里塞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道。
白瑾轻轻点了点头,拉过椅子坐下。他看着满桌的早餐,微微皱眉,抬头质问沈煜:“这么多?”沈煜正嗦着一口炸酱面,被问得差点呛到,他连忙放下筷子,喝了口水,才嘟囔道:“介个不能怪我。”白瑾眉头皱得更紧,“吃完再说。”
沈煜无奈地放下筷子,咽下嘴里的面,解释道:“还不是你事多,我吃面吃辣,你不吃面不吃辣,我妈只好备两份咯。”白瑾“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默默吃起自己的豆浆油条。
平日里,沈煜没少吐槽白瑾口味平淡,久而久之,无论是在外面吃饭,沈煜都会习惯性地帮白瑾说一句“老板,一份不加辣”,甚至去沈煜家吃饭,桌上也总会特意准备两盘不辣的菜。
今天是南川七中开学的日子,两个人还是在一个班。白瑾收了桌子,带着没睡醒的沈煜下楼。
筒子楼下放着两辆自行车,两人一人一辆,骑进了巷子。
他俩都是在这一片长大的,沈煜一路上热情地和遇到的人打招呼:“哟,幺儿今天开学是不是?”
沈煜:“对,王姐。”
白瑾回头望向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催促,沈煜心领神会,加快了蹬车的速度,跟上白瑾的步伐。
“事儿真多。”沈煜吐槽着,跟他并排,开出了巷子。
山城的道路高低起伏,好在从巷子到七中这段路还算平坦,除了上学,在山城也用不到自行车。两人在蜿蜒的街道间自如地穿行,七拐八拐后,终于抵达了学校门口。
沈煜落后白瑾一步,快速把自行车停进车棚,抬头寻找白瑾的身影,发现他就站在旁边等自己,沈煜朝他笑了一下,揽住他的肩膀。
“好兄弟!还知道等我呢?”白瑾垂下头,平淡地回他:“什么时候你能不慢我一步?”沈煜一听,佯装不满,手臂更紧地勾住白瑾的脖子,“喂!老子初中拼死拼活才跟你考上同一个高中同一个班,你怎么一句话就否认了我的努力?”
指针调前。
筒子楼里,沈煜有气无力地趴在白瑾家的书桌上,哀求道:“白瑾,你放过我吧?好不好。”
白瑾伸手拎起他的脖颈,让他继续学习:“是你说的要我给你补课,如果你不想,也随你。”沈煜跳到白瑾身上,掐着他的脖子晃他:“啊啊啊,你就是摸准了我离不开你。”
白瑾把他从身上扒下来,按在书桌前,笑道:“知道还不好好学。”
深夜,灯光昏黄,两个少年的身影在书桌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不知不觉,他们趴在桌上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