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远和云佩抬脚便追,可二人刚一动,便被十数名穿着斗篷的人拦住去路。裴甫遥的轻功已练至化境,他抱着我轻巧地转了几个弯,便将一干追兵甩在身后。
裴甫遥一路飞出了平漠城,在郊外的一处荒凉的草地上停了下来。
裴甫遥松开我,旋即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说道:“你走吧,你也是个可怜人。想不到你身为五大家族中人,却有人不把你的命当回事。”
说着,裴甫遥笑了一声,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的笑声里带着悲凉,又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方才多谢公子搭救,”我冲裴甫遥微微行了一礼,“若非方才公子出手,只怕我已经死在那王惜颜的鞭子底下了。”
裴甫遥苦笑一声:“我救你,也不过因为你是我手中的人质罢了,若你身死,对我也不见得有好处。你不必谢我,也不必称我为公子。我不过是个人见人恨的‘妖魔’,即便在江湖上行走,也上不得台面。”
“虽然他们自诩名门正派,但背地里干的也不见得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勾当,”我说道,“公子不必自轻自贱,公子虽被人称为魔头,也不过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众口铄金罢了。”
“你这姑娘倒是有趣。”裴甫遥笑了一声,转过头来看我。
这时,我才得以看清楚他的长相。
裴甫遥的运功之时,动作潇洒淋漓,但他的长相却颇为阴柔。他面皮白净,下巴尖细,柳眉杏眼。墨轩皮肤也白,但长相清秀,与裴甫遥并无相似之处。
听人说,天辰教的教主有分桃断袖之癖,天辰教的两位公子原是他捡来的两名孤儿。
“你是哪家的小姐?”裴甫遥问道。
“我……”我刚一开口,脑海中又浮现出白天慕容府中的种种,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就是那个被称为‘天煞孤星’和‘妖邪附身’的林家二小姐,林碧染。”
“原来你是那个林家二小姐……”裴甫遥的眼中透出惊异之色,“方才你来比武场之时,我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并未看清。方才情急之下,见你衣着不俗,便随手抓来当做人质,不想竟是你。”
说完,裴甫遥面上又浮现出一副了然于胸之色:“难怪姑娘身为五大家族中人,方才说出此等惊人之语。想必也只有姑娘,才会有如此感想。”
“看公子的反应,想必公子也知晓外界关于我的传言,”我自嘲地笑了笑,“敢问公子,外界的传闻究竟难听到何种程度?”
“有人说你獐头鼠目,奇丑无比,也有人说你貌如天仙,但心似阎罗,”裴甫遥说道,“但不论如何,江湖中人都不愿意同你扯上关系,说若是谁招惹了你,谁就得死。”
裴甫遥说完,像是顾及着我的心绪一般,道:“想必姑娘也明白,这世上的是非黑白,简直是荒诞无稽。”
我点了点头,没再答话。
这时,一阵风吹过来,草地的尽头涌起一片绿色的波浪。
裴甫遥望着远处出神,须臾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他……”
可他刚一开口,就又把话咽了回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当年此举属实是无奈,我说让我去绝尘为质,可他却那般固执,他那个身子,怎么可能……”
裴甫遥眼神中带着悲戚之色,他话说到一半便没再说下去,只叹了口气。
“墨轩哥哥无恙,”这时,我说道,“这些年一直是我在照料他,公子大可放心。”
裴甫遥闻言,眼前一亮:“既如此,还希望姑娘转告墨轩,待到……”
裴甫遥急急说到一半,像是回过神来一样,“倏”地一停。他讪讪一笑,便别过头去。
“我知道公子对我有所顾虑,”我看出了裴甫遥的心思,道,“不过,想必公子从方才林济舟对我的态度中也能看出,我这个养女的性命在他眼中根本无关痛痒,故而,碧染并不同绝尘一心。”
我顿了一顿,又道:“公子此番在试剑大会上夺穹庐,想必是宣告五大世家,从此天辰教同他们为敌。我心知公子挂心墨轩哥哥,之后也必定会设法营救,碧染身在林家,到时必定全力配合。只是,碧染想求公子一件事……”
裴墨轩皱起眉头,疑惑地看向我,问:“姑娘所求何事?”
我深吸一口气,道:“待到公子营救墨轩哥哥之时,可否带我一同离开?”
***
十二岁那年,墨轩教我习字那日,我被林乾从房里赶出去之后,还没走两步,便遇上了林府的总管。
时值深秋,林府从樵夫手里买了一批木头,总管便让我去后院劈开,烧成木炭。
原本,林府的木炭有专人供应,可那年总管以“节省开支”为由,非要自己烧木炭。烧制木炭这活计又脏又累,下人都不愿接手,踢来踢去,不知又是谁踢到了我的头上。
那时我尚且年幼,不懂这活计的辛劳,便懵懂地跟着总管去了后院。我在后院又是劈柴又是烧火忙了一下午,傍晚时分才得以休息。
我拎着食盒走到墨轩房里之时,天色已然黑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