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冠清杨将军率先走了过去,向傅安歌行了一礼,“长宁郡主。”
傅安歌笑道:“杨将军不必多礼。”
“今夜不战而胜,多亏了傅大人的计谋,敢问傅大人,方才那吓走北垣人的是何物?”
傅安歌笑道:“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儿。杨将军可知皮影戏?今夜所谓‘神使’,亦是同理。”
杨冠清恍然大悟,拱手道:“事后说起看似不难,实则却需要对北垣人风俗习惯的理解,以及时机配合,还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设计好道具,算好位置,做起来并不容易。”
众将领无论如今如何,当年却都是凭实力走到如今位置上的,此时也都明白了过来,七嘴八舌称赞傅安歌的操作。
傅安歌却并不因此自得,而是道:“此法也不过是胜在出其不意,可一而不可再。后面的事情还要靠诸位将军和众将士们。”
北垣皇室通过对“天神”的崇拜来控制百姓,北垣将士相信自己是为“天神”而战,才会如此悍勇。而这次傅安歌则正是反过来利用这点,让北垣士兵们因为“天神”而恐惧。即便北垣将领中有人是清醒的,一时之间却也无法强行扭转一众士兵们的想法。
虽然危机仍未完全解除,但并不影响此刻大家的喜悦。傅安歌的目光状似无意从鲁原脸上扫过,给了柳乘风一个眼神,柳乘风仍笑着与一旁的人交谈,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忙了一天,时至深夜,傅安歌往太守府走去。月光下影子拉得长长的,她抬头,慢悠悠地走着,不知道萧承川如今到了哪里。忽然,傅安歌停了下来,太守府墙边,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远远望去像一只可怜的猫儿蜷缩着,旁边还站着一个女子。
傅安歌走了过去,正是苏琳和笑笑。
“苏老板,笑笑,大半夜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苏琳脸上带着疲惫,无奈道:“今日我把笑笑带回去后,笑笑便趁人不注意偷偷想往外跑。晚上趁人休息了,又自己摸下床,我便给她穿了衣服,想起白日她不舍得傅大人的样子,又问她是不是想找傅大人,她点点头。小小的人儿向我磕了个头,便往外走。我不放心,只能告诉她傅大人在这里,她坚持要在这儿等。”
“辛苦苏老板了。”傅安歌蹲下看了看已经困急却强撑着的笑笑,小丫头已经换了一身浅黄色的干净衣衫,头发也重新梳过,显然被苏琳照顾的很好。青州城破,苏琳的生意和财产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宅子也被北垣人打砸,如今暂时住在租下来的小院里。
“我倒没事,只是可怜这小丫头。我想笑笑可能是把傅大人当她娘亲了。”苏琳爱怜的看了看笑笑,对傅安歌解释道,“她娘亲和傅大人年纪、身形差不多,也时常救治病人。”
“原来如此。”傅安歌点点头,“今日太晚了,不如先把笑笑留在这里吧,明日再做打算。”
“也只能如此了。”苏琳道。
笑笑却好像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忽然伸手踮踮脚尖拽住了傅安歌的衣袖。
傅安歌实在是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但好在笑笑不哭不闹,收拾了一番小姑娘便已经累极睡去。傅安歌交代守夜的人照顾好笑笑,却没了睡意,便出去转转。走到书房附近,却忽然见到亭中有黑影一动。
“什么人?出来!”傅安歌喝到,同时身后的手已经捏住了随身携带的毒粉。
“安歌?你怎么还未睡。”亭内的人惊讶道,竟是柳乘风。
傅安歌放松一笑走上前去,“你不也是一样。”旋即皱了皱眉,“你喝酒了?”大晟有军规,战时非特殊情况不许饮酒,柳乘风看似放浪不羁,但对待正事从不会儿戏。
柳乘风笑了笑,举起手中的酒壶:“不敢,只是祭奠故人。等答应了北垣人,再与你们畅快同饮”
借着朦胧的月光,傅安歌看不清柳乘风的表情,却觉得有些怪异。
祭奠故人……故人……
她想起她曾见柳乘风腰间挂着一个不算精致的荷包,便调侃了两句,柳乘风哈哈一笑全盘接受,只道故人所赠。如今听见熟悉的用词,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瞄了一眼那个荷包,果然还在。
柳乘风端着酒杯向亭边走了两步,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忽然开口道:“我和她是在边关认识的……”
傅安歌静静地听完,一个很俗套的英雄救美开头,不同的是佳人也志在疆场。他们是战场下互相拆招的冤家,是战场上互相依靠、交付后背的同袍。彼此的心意勿需明言,早在一次次浴血拼杀中互通。
然而生活不是话本,最后,彼此最亲近的身份也只停留在同袍。
说到最后,柳乘风对月举杯,然后洒在地上。
傅安歌听出他声音中的涩意,却更明白他早已不需要安慰。
月光无情,残酷的战争影响不了它分毫;月光有情,古今多少游子都曾注过同一轮明月。静谧的夜,唯有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