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霁川的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疑问,为什么?
不是质疑她的行为,而是她的情绪,太过浓烈了。
云岚是需要他,需要他的陪伴,他的照顾,而他本身的价值,不至于。
“她,终究还是离开了吗?”
云岚话音刚起,哽咽瞬间席卷,再说不出话来。
那棵因她一尾盛放两千年的海棠花树也没了,什么都没了。
剩下的,只有霁川了。
感同身受,每一秒都是如此煎熬,可她却又疯狂地想抓住霁川,那是‘她’存在过的证明。
还不够,再抱紧一些吧,她往最深处无限钻去,窒息也没关系。
……
“她这情况,老夫活了上万年也是第一次见,修行讲究心平气和,幻术更甚,她现在恐是行差一步便会走火入魔,你陪着她还需多留心。”
声音稀疏传来,渐行渐远。
“我明白了,谢谢老君。”
“这个应能缓解你的症状…”
……
什么?云岚努力追寻声源,始终无果。
骤然醒来,头好痛,看不清,浑身都不舒服。
“霁川…”声音挤出喉咙,已然变形。
“你醒了?可要喝水?或是坐起来?”
是锦鸾的声音。
“霁川…”
“他马上回来。”
“他很严重吗?”
“怎么会,你安心住在我这里,不会有事的。”
云岚从被褥里伸出手,直勾勾望着,锦鸾坐到床边,搭上手,将她带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背:“想哭就哭吧。”
云岚瘪着嘴,支支吾吾道:“我取得一棵魂婴藤,想要一副新的身体,恐需向您借地。”
树神大人的地界,理应是草木的洞天福地,绝无仅有。
锦鸾不放心:“当真只是想换一副身体?”
“当真。”云岚调整呼吸,为了博取信任,努力稳住情绪:“我会爱她所爱,愿她所愿,毕竟一直这么轮回下去也不是事儿。”
她轻笑一声:“我知道这很难,需要心平气和,需要接受既定事实,我知道我还没做到。
但总需要一个过程,需要做一些事,可以吗?”
锦鸾道:“好,等时机合适,我会告知于你。”
云岚抬起头:“什么时机?”
“保密,说出来就不灵了。”
…“哪有流星和蜡烛?”
霁川端来药汤,她说要自己喝,面前便多了一张桌子,舀上一勺,好苦,瞟一眼,霁川正托腮看着,面色带着些许苍白。
云岚端起碗,递向霁川:“你不喝吗?”
霁川面色不改:“别套我话。”
被看穿了。
那又如何。
碗咯噔放下,云岚呵呵笑着:“时刻提防我呢,坦白从宽啊。”
霁川脸上隐隐出现裂缝,依旧□□着不肯让步,这么大眼瞪小眼也不是办法。
“这样。”云岚道:“我们互相坦诚,你若说了,我日后一定对你毫无保留。”
霁川:“当真?”
云岚蹙眉:“我的人品没这么差吧。”
霁川期待的,倒也不至于是她与自己商量后再做决定,她哑巴倔驴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若只是单纯的倔驴霁川就谢天谢地了。
“告诉你也无妨。”霁川道:“灵族本体被毁会殃及身体根本,焰火灼烧留存于识海,需终北溟海的玄阴真水,和地渊暮光带的青灵玉露才可消除。”
“很疼吗?”说着,云岚不自觉移开目光:“你自己也有伤在身,来照顾我像什么话了。”
霁川道:“和你一起养着,也不算疼。”
云岚:“你去急诊室也要和我睡对床啊?”
霁川:“急症室…是医馆吗?”
“差不多吧。”见气氛轻松一些,云岚问道:“话说,这地渊暮光带是什么地方?名字真拗口。”
霁川默默看着汤药,她认命地喝上一口。这什么苦日子。
霁川这边颇为得意:“幻术的根本,你都知道吧?”
云岚回忆道:“容万相,知其根本,方可控万物,幻境亦是如此,知道她想要什么,才能必中其害,其中,若是拨弄情欲意识,还需在万相之中独存我,免受其扰,便无反噬之余地,心智愈稳,才能走得更远。”
“这些有什么关联?”
霁川道:“若想吞没,需先包容其存在,故而幻术如水,地渊暮光带是幻生之水的盆地。
当年母神女蜗散识补天,所有遗产都在那里。那里最深处结出的晨间露水,是世间最好的青灵玉露。
玄阴真水九重天库内还有富余,而青灵玉露难以储存。
云岚眼前一亮,女娲神识的所有遗产都在那里,这岂不意味着,幻术的悟道证道之地,非地渊暮光带莫属!
“谓之带,是因那里上有九重天,下有魔界天窟,以栖风台的云海霞蔚下为始,暮光处为底,中间一带,便是地渊暮光带。”
云岚心情大好,连药都甜了几分:“这有什么难的。”
霁川道:“进去容易,出来难,能悟到多少,已全凭机缘,上一个能从暮光带折返回来之人,你认识。”
又是她。
霁川道:“栖风台一直都是扶光的练功地,这段时间她会一直在。”
“真的?”云岚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大口,呛出了眼泪,霁川替她拍着背,好不容易缓下,她不死心:“扶光不是要去追捕九方淮沧吗?这么快?”
霁川道:“老君为让你好好休息,燃了黄粱引,你已睡了整整七日。”
云岚埋头猛喝,这哪里是黄粱引,这分明是麻醉药吧!人做梦好歹是有情绪知觉的!
她与扶光相见?
她透过扶光看到的是将涉月,扶光看到的也定然她的前世。
云岚再次确认:“她这段时间要一直在那里?真的假的?”
霁川道:“你可以亲自去看看。”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
这绝对是云岚前世的手笔。
云岚捧起碗,大口大口喝着,不自觉得,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混着汤药。
这药真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