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山下的路好走,但找人地路却艰险,小荷叶身份特殊不能见人,沈随尘隐去她的气息有施了障眼法,确保她不被人看见。
小荷叶在前面七拐八拐带路,走了十几个地方也没找到,忽然她停了一下,一溜烟就往南边走。
再往前是一座巍峨的山巅,顶峰千层塔层层缠绕锁链,最上层在云雾之中看不清面貌。
柳未夏跟着小荷叶往里走,跨过层层锁链缠绕垂下的崎岖地面,其中一个锁链上吊着一只垂发小女鬼。
一见他们进来,整个人都兴奋不少:“你的毒发了,你找到解药了么,玉骨草很难找的,现在什么时辰了,哦你没多久就会死了。”
“哈哈哈死在我手上,你不觉得荣幸么?”
她笑的整张脸都是扭曲的,大大的五官挤在一起,没有半点小女孩的可爱。
挂在空中的锁链碰撞出噼里啪啦的轻响,整个塔那都环绕她的笑声。
这个小女孩模样的女鬼还没搞明白现状,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无法逃脱。
柳未夏仰头盯着她,从她身上看不到一丝怨鬼该有的无尽恨意,她周身都是干净的,和鬼这个身份一点搭不上边。
“你认识我。”柳未夏无比笃定地看着她。
小女鬼反而被她的反应取悦到,笑声变得更大。
“我认识你,可你不认识我了。”
她这样说。
柳未夏大概认识她,但记忆中无法搜寻到属于她的信息。
她抿着唇,将心中疑惑反问出声:“你知道玉骨草难以寻找,为什么要害柳与河?”
“什么啊,说了这么多你就只想问他么。”小女鬼呲着牙,笑嘻嘻道:“我看他不顺眼,不喜欢他,这个答案怎么样?”
她说这话时,眼神闪躲了一瞬,即便非常轻微,柳未夏依旧看出她在撒谎。
这种下意识的逃避,是潜意识之中不想让别人看出什么,她不想回答这个会让她不开心的问题。
“柳与留河与你无冤无仇,你杀他百害无一利。”柳未夏忽然道。
这样明目张胆的触及她的底线,换来的则是上面那只女鬼一声声哭泣。
“无冤无仇,他们整个柳府有哪个是善茬!”她忽然尖叫起来,叫声如同尖锐的哨声震颤,“你出身柳家,自然为他们说话!不,你心高气傲,你是天之骄子,你怎么会懂我!”
“他柳与河身居高位高高在上,我呢我只是一个平民小丫头,每日只能茶楼这种地方在做些粗活,那一日他见我相貌不错,非要将我纳回去做妾,我不愿意,谁知道他居然用腌臜手段!”
“他把我绑了,带到府里强要了我,后来抬我出去的小厮办事不利,我的脑袋重重磕到山石上,”小女鬼冷笑一声,语调逐渐低下去:“没几日我就死了,一只徘徊在柳家府邸,看着柳与河坐上家主的位置,他那样的人也配被人吹捧。我不甘心啊,凭什么死的是我!”
一声声哭泣夹杂着,这是她内心最不愿提及的事情,即便变成厉鬼,也无法忘却那些不堪的过往。
她一声声诉说,每一个字都是对自己不甘和委屈的哭诉,往事如同尖锐刀剑划在身上,却无法在时间的过往中抵消掉。
“那些日子,我总在想怎样才能杀了他,做梦都在想,后来午夜梦回,我总记起还活着的日子。”她语气轻飘,眼神中却是狠厉的情绪:“活着真好啊,我也想活着。”
塔外的风吹得锁链猎猎作响,如同在顶上炸开一朵朵灿烂的烟火。
只是抬头看去,只有坑洼深浅不一的钟乳石和闪着冷淡银光的枷锁。
黑暗中没有烟花。
柳未夏站在风里,微风揉乱她的发丝漂泊空中,即便如此也无法吹柔她冷冽的眉眼:“柳与河纵然该死,你杀他用错了方式。”
“依你所言,我也是柳府的人,所以你才会想要杀了我?”柳未夏像是非常了解她,一点一点剖析她的内心,而后得出结论:“你手里有玉骨草。”
她说这话时非常笃定,就连吊在上面的小女鬼也愣了一下。
“若我是骗你的,没有玉骨草,那你该怎么办?”心思全部被看穿,她还在嘴硬挣扎。
柳未夏拔出发间的荷叶簪,轻轻放在距离很近地钟乳石上:“你会让我死么?”
不会!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小女鬼整个牙都是痒得,被她一句话气的面目扭曲,差点就要破口大骂出口一句姓柳的你是不是找事!
碍于环境因素与地理因素不占便宜,她强行忍了下去。
——她旁边那个男人,对她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我告诉你玉骨草在哪里,作为交换,你帮我杀了刘与河。”她眼珠子转了又转,开门见山地提要求。
柳未夏秀气的眉毛高高挑起:“我以为你在柳符地时候就动手了。”
“有人帮了忙,替你做了善后的事。”
说起这个,她不止牙疼,脸也开始疼了。
他们来得及时,那时他都快完全侵占意识,就被一股强劲的灵力中途打断,那男人保下柳与河一条命,也让她没法再无声无息用怨气下毒。
——碍事的男人!
善后的事?
柳未夏忽然转头,男人对这句话没有任何反应,平淡的双眸清清冽冽。
这双眼睛的主人此刻注视着她,手指以不易察觉的温柔缠上她的指节。
沈随尘细密的睫毛轻轻扫着,完全看不出他其实在紧张。
仙尊大人力道放的很轻很轻,抓住女孩受伤的那只手腕,指节抵在她的腕骨,慢慢输送灵力。
“善后的事是师尊帮我处理的?”柳未夏讶然,眼尾很自然地弯了下去,冷淡的疏离中多出几分柔和:“真是荣幸至极。”
心脏在胸腔中砰砰震颤,一刻也不曾停歇,沈随尘别过脸去,耳尖变成软乎的粉色。
他不得不承认那句话。